那是一个星期日,和好朋友Z计划好去沈阳玩。时间很赶的那种玩,凌晨三点钟我俩就出门了,在空无一人雾气蒙蒙的大街上打车,我的这个好朋友,是我们三个的好朋友,准确的说,其实她们两个人认识的比我还早,高一她们就是朋友了,而我和z变熟开始于一次共患难,我是因为上课爱犯困,晃来晃去打瞌睡,她是因为上课爱聊天,和前后左右的同学每天笑的像开春节联欢晚会。我俩就被放在了班级的最前面。
每个班级都会有这样的专座,像飞机的头等舱一样,在所有座位的前面。调皮的同学都被放在头等舱,以率领着千军万马的架势上课,那一整排只有我俩的桌子,突兀的在过道之间,在教室里离老师最近的地方。反正我和z就这样被安排在讲台下面了, 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趴在桌子上,掌握好角度,讲台上的老师就看不到你了,也是一个视觉盲区,所以不妨碍我俩在战壕里传着纸条,专座时期还是和她一座的前一个月。我妈说过,放学的时候总是先看到她和Z和她哥哥三个人并排出来,后来就变成我们三个了。 她哥哥应该算是被我占位了,后来还百般阻挠我们来往,因为抢了他在他妹妹眼里的风头,是个非常希望被她妹关注的哥哥。
去沈阳的时候,我和她刚刚一座了半个月左右,还是每天牵着手上课的日子。计划是这样的,早上八点到沈阳玩一整天,下午五点多坐车 ,赶着上班任的晚自习。现在想想,到底是有多想玩,一个周末也要出省。好像一整天都在小跑前进。
在沈阳地铁站,通道的凉风把塑料门帘吹的忽扇忽扇,我和z并排等着地铁入站,我咳了一下,晃着手里的包,假装随意的问:“那个,你和她认识这么久了,她,平时也很喜欢和朋友身体接触么。” “哪种接触?”z收拾着包,抬头看了一眼地铁指示牌。我顿了顿:“就是,喜欢牵着手那种,然后还贴的很近。” 我是真的认真的问的,这个人实在琢磨不透。我看人从来都还算清楚,人的心性藏在眉眼之间,善良的心软的,刻薄的敏感的,唯独眼睛望着她,看见的只有圣诞节的早晨,鹅毛大雪里温暖的橱窗,尽是风花雪月,清风美酒这一类的东西。z根本没看出我的紧张,随口答着:“怎么可能,我们一起玩从没那么多身体接触,她不喜欢太近。唯一的身体接触,嗯,可能就是互相追着打吧。”
我笑了一下,地铁刚好到站,呼啸着从眼前的玻璃门划过,风吹起衣角和头发,不知道什么原因,感觉胸口有一个轻轻亮亮的东西,升腾着,好像一根火柴在擦着火柴盒似的。
晚上回去的时候时间实在是有点赶,我因为记手帐的习惯,习惯性的留着票据,也庆幸这个习惯,好像很多时刻都被印刷在票据下面的数字记住。所以每个节点我都有着记录,晚自习我和z风风火火的跑进教室,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忙着藏在课桌下面,她拿笔敲敲一顿收拾的我,眼睛看了看门口。意思是老师进来了,等会再弄。我想到在地铁站z说的话,低头笑了一下,她问我笑什么,我摇摇头。
之后的一天,中午放学,她突然问我吃不吃葡萄,下午给我带,这个人总是想给我带吃的,而且是那种在学校里吃不到的。后来我们还在学校里吃过热腾腾的牛排,汤圆,抻面,这些都是后话。我也没想很多,带葡萄来学校,自然是拿袋子装好,一整串的葡萄。下午上课,同学们陆陆续续都来了,刚好轮到值日,扫了下我们那排的过道,洗洗手回到座位,这个人坐在我的空位旁边总有种等我回家的气场。老师进教室关上了门,屋里安安静静,她指了指我的书桌,我想起来上午说的葡萄的事,把手伸进书桌摸索,想着应该会摸到塑料袋,等会下课去洗一下一起吃。手却碰到一个玻璃水杯,我从课桌里一寸一寸挪出这个水杯。愣了一下,里面是一粒一粒的剥好皮的葡萄,满满一杯。当时在想什么呢,好了,这事是会记住了。
之后的日子,因为运气好,遇到过很多温暖的人们,大事小事的温情瞬间也好,眼睛才能记下的美景也好,人群热烈欢呼的温馨的气氛也好,但我因为这个人,总是忍不住会在心里闪过一句,其实我见过更好的。
老师在上面讲课的背景音不间断,我俩面对着讲台,也没说话,手里握着那杯葡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小声的凑过去,问她这么多葡萄,剥了多久。 她小声的回我:“不久,这些都是挑完的特别圆的,我妈还问我,剥这么多带去给谁吃。”“那你怎么说。” 她压低了声音贴近:“我说给她儿媳妇。”
我假装没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端坐着对着讲台,这个人,到底说她有手腕好还是怎么好,一套一套的,爱开玩笑。到晚自习也没怎么舍得吃那罐葡萄,想着不吃也不能一直留着,拿过她的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那罐葡萄才一起吃完。
那时候每次月考之前,都会提前好几天发一联条形码,左右并排八张贴纸,上面有你的名字和学号,我们也是赶上了考试改革的时候,见证了这种现在普及的条形码当时是怎么一步一步应用上的。 条形码要贴在答题卡的空匡里,刚开始用这个东西的时候,班主任在前面苦口婆心的一遍一遍,讲着怎么贴,怎么拿手掌压实,别收了卷子你的条形码掉下来,答了个白卷。班级里一些手粗的男生总是举手,问老师这个贴出匡了怎么办,斯破了怎么办。包括后面考试的时候,忘带了怎么办,拿错了怎么办。我作为粗心的标杆人物,曾经开考二十分钟,还跑回自己班级的考场门口,一遍遍找自己涂鸦过的课桌,看是不是把条码丢在课桌里了。
七科考试 ,八张条形码,每次都会多一张。那天晚自习,我在玩她的手机,这个人从那时候起就不爱用手机壳,翻过来看着背面,推推正在做数学题的她,喂,你这后面是不是有点空。她一头雾水,问我怎么空了。 我想着手边有什么能粘上,给她装饰一下。实在是太无聊了,做什么都比看书有趣。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张上次考试的条形码,从书桌翻出来,正正的贴在了她的手机背面。其实我当时真的没多想,但我总觉得她有点不好意思来着,我后来还奇怪这有什么害羞的,没意识到条形码上有我的名字。后来每次月考剩下的那张条形码,我都贴在她的手机背面。直到贴满了没地方了。那个时候手机就是用来打电话,发信息,玩游戏,拍照的工具,是联络彼此的电子设备。 而现在的手机,好像变成一个的保险箱,有着太多的隐私和过往,我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但那些手机就是手机的日子,还是更暖和一些。
她那天回家,阿姨还问了她手机后面的条形码写的是谁,就随口一问,她偷偷给我发信息,告诉我她妈妈问起条形码的事,我紧张的在客厅走来走去。我俩不知道紧张个什么劲,明明也没什么,但是心虚,为什么心虚,后来也想的挺明白,因为就是有事啊。她后来告诉我,那天和她妈妈讲,条形码上的名字是她未来儿媳妇。很多时候我对这个人的评价可以概括为四个字,像我的厨艺一样,敢想敢做。
日子一天天过,即将来到她的生日,我们那个时候其实还不算非常熟悉,关于送给我的这位同桌的生日礼物,我想了段日子。那个时候想好好的准备礼物,是真的要费心思在过程,不是要价格多高,多难买到,哪个牌子,是否用的上。只是想表达祝福和偏爱的载体,是真的想让她感受到,被用心准备和对待,想让她知道她的诞生是让周围的人幸福的一天,是被祝福的日子,然后因为这份礼物开心。
我在她生日那天,是真的挺开心的,想着很多年前的这一天,和我同年的,世界上出现了她,然后安安稳稳的长大,到这个年纪和我遇到,成为朋友。
灵感来自于一个晚上,我躺在床上,刷着ipad,机缘巧合点开了一部电影,那天晚上外面下了雨,我静静的看完了这部电影,披着毯子坐在阳台的跑步机上。总觉得电影里的这个主角小男孩让我很熟悉,想了很久总是抓不住影子,睡觉前洗脸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像她。敏感又有一点脆弱的善良和可爱,有自己喜欢的很想守护的东西,也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总是表现的很凶,不认识的话会让人觉得难以相接近,对着信赖的人又像只顺毛的猫。
那个秋天,我和她认识的日子不算长,我在认识她之前没有谈过恋爱,却从来都担当着朋友里的情感导师,开导这个帮忙那个,到自己这,也没爱上过什么人。当时也没想着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没有任何目的性的,仅仅是信任欣赏这个人,她的身上有暖融融的东西,让我靠近的时候总觉得可以安定下来想点什么。
我一直知道自己不是喜欢女生,不是喜欢男生,打扮像男孩子是因为我喜欢,剃过板寸那么短的头发也是因为我喜欢,我也从来没打算按着任何方向来规划自己未来喜欢的人,性别这一栏在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的问卷上,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一条。
当时是不知道的,那些分别时刻的不舍得,逛街时候看到什么都想着给对方买回去的心情,清晨和夜晚都是她的消息打头和收尾,偶尔牵手过马路的心跳声,每个等待对方见面时刻的心跳声,这些都可以统归为那两个字。
所以我当时也不清楚,想着送给她那部电影的时候,想说的是什么,可能是想告诉她,她很好,我想像电影里的另一个主角一样,照顾她。电影里有一句很经典的对白:
“真的很难相信我和你只相处了几个月,感觉我像认识了你一辈子。”
在那个我贴了小狗贴纸的U盘里,我还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真的很开心这一天,你的生日像节日一样,让身边的人变得幸福,和你做朋友真的很好。
在她收到礼物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打通了她的电话,因为这个人有时候傻傻的,我怕她真的觉得,我就送了她一个U盘,乐呵呵就回去了,得叮嘱一下,要看里面的内容。很神奇的,我们在那之前是真的没打过电话,每天都在发信息。我记得很清楚那是第一次通话。
想来这些小心思真是有意思,我还放了很大声的歌当这通电话的背景音乐。挑了又挑,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放了一首叫《晚安》的,没听过的民谣。
“喂”
“嗯呢”
“回家了么”
“到家了,你在干嘛。”
“在和你打电话。”
笑
后来过了好几年,有天晚上无意看了《晚安》的歌词,胸口好像被木锤砸了一下的感觉。命运这东西,真是有趣的,它会悄无声息的安排你的一切,然后在这之中,露出一点线索,告诉你遥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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