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法选择你的来处,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在泥泞的大地上开出华丽的花。
大概是四年级的时候,母亲找裁缝为唐锦缝制了一身红色的西装,很是好看。那时的年月虽不能说是饥馑,但也完全谈不上富裕—母亲总共生了五个孩子,且都是女儿。生长在乡村的孩子,小的时候自热是野生野长,近似荒蛮。唐锦在一年级的时候带着妹妹和几个一起玩的小伙伴去野地里玩。五月的大地上一切生机盎然,他们平时在学校,此时像撒了欢的毛驴子到处疯跑,看见人家地里的刚结的鸡蛋大的小西瓜很是可爱,于是那家人指望秋天的时候换的新衣服和一切日用必须的要在那时买的统统化为了泡影----那帮野孩子们将西瓜摘下来作了玩具,倒不是扔了,年少的唐锦知道这瓜是可以用来炒菜的,揣了一兜子拿去给母亲献宝,天阴了,雨怕是快要下了,于是一群小伙伴一溜烟的跑回家去,没等下雨,瓜地的主人找上门来了,说是有人到了牵头的就是唐锦,父亲是个好开玩笑的,凡事不认真,说那我们赔就是了。
不知道别人对于多姐妹的家庭有什么看法,他们长大后很多人说父母亲有福气,这么多女儿,唐锦是憎恨的。母亲很难平衡几个孩子的怒气—唐锦总是抱怨妹妹们穿她的衣服,而妹妹们总是怨恨她们穿的总是旧的破的,一个苹果也要分成几瓣吃,总是吵吵嚷嚷的,唧唧闹闹的,家里的火炕到了晚上也总是挤得满满当当的,这就是唐锦的童年。唐锦因为长得可爱学习又好,被人们宠到极致,一度是那个小班子里最受宠的一个,像天之骄子。大人们夸她可爱学习又好,就是路过的陌生人见了也要夸赞她几句。
小学生的日常就是咿咿呀呀的背东西。到了冬天,每个教室生一个火炉子,因此秋天就要去准备柴火了。二年级的时候,班里组织了一次郊游,在泉眼取水的时候,唐锦不小心把瓷碗磕了,碗碎成了两半,于是那天的野炊唐锦完全不记得吃了什么,只是记得碗磕破了,那种被人笑的感觉让她很有挫败感。唐锦那时候有个很好的小伙伴,她所在的村子里很多人姓白,以压倒性的人数占了全村的绝大多数,那个小男孩也姓白,他爷爷是有名的校长,从她记事起,他就须发皆白,脸很方正,他俩总是在他家写作业,有天晚上,白爷爷检查作业的时候大概是发现两个人写的一样,他把唐锦单独叫到旁边和颜悦色的问了她谁抄了谁的,唐锦说了实话,至今仿佛还听得到白爷爷把小白的裤子拉下来打巴掌的那种很脆的声音,这让在暮色中背着书包回家的年幼的唐锦很是难受。觉得自己好像是背叛了小白。从此不去小白家里写作业了。但是小白对她一如既往,年少的时候总以为相伴的时光很长,因此从不觉得那种被人在意的日子有什么好珍惜的。小白每天带给她家里用炒熟的杂粮磨得粉,橘子粉,还有他姑姑从北戴河带的漂亮的小石子,似乎是回家后看到有什么好东西全都毫不吝啬的偷拿给了她。还有很多的画册,聊斋志异,蒲松龄写的,这也是唐锦怨恨妹妹们的原因,她们总是用懵懂的眼神拿起剪刀把画报撕碎,把照片用针戳眼睛,那种漫不经心的破坏令后来小白奉命追讨这些画报的时候唐锦压根拿不出来。白爷爷视若珍宝的老画报就这样被那些顽童们无意之中撕得粉碎。童年里的小白有次拿着绿豆磨得粉面子来她家门口兜售,奶奶笑嘻嘻的买了一袋。真真想到青梅竹马,大概这就是了不是也是很近似的。可以说小白是她的启蒙老师,对于传统文化和读书的兴趣与日俱增。如果不是中途转学,小白会一直陪着她长大。高中的时候他们又考进了同一所高中,有次碰到,唐锦跟小白说自己分不来校裤的前后,小白还教她怎样分前后。他们不在一个班,后来有次去采血验血型,坐的三轮车,回学校的路上小白睡着了,靠在她肩膀上一路颠簸却睡的酣甜,她也没有推开也不忍心叫醒他,那时他还是没长开的。小猴子一样。高三的时候闻说她考上了大学,他过来,两个人在门外大路边的土墙边,一里一外聊了聊,最后一面是在她大二的时候,小白的叔叔是唐锦奶奶的干儿子,那时的唐锦已经迷失在了爱情中,对他不冷不热的。不管相隔多久没见,小白似乎总能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却总是模模糊糊的少一种干脆的身份,比朋友亲那么一点,也不是男朋友,他从来没说过他对她的感觉是怎样的,但是在她的一生中,小白无疑是个很特别的人。他们从小结伴而行,一起抬水拾柴,无言中,小白总在照顾着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在一生辗转之中,或许有过短暂的平行,在那段时光中,只是相伴而行就让人觉得弥足珍贵。他们以各自的方式在生长,为了离开那个山峦叠嶂的小山村,用尽了所有的精力,今天,他们在钢筋水泥之间又开始寻找最初的心。那曾在山野间自由自在的奔跑的心。午夜梦回,唐锦梦见小学的时候那座在山下建的土厕,走过一个长长的土坡建在了半山腰。在家里吃着不好吃的东西拿到了山间特别好吃。背着锅碗瓢盆在山顶上,用临时挖的土灶烧土豆吃的黑黑的嘴巴,怎么也捆不好的稀稀拉拉的柴火。小的时候不上山,只在枣树下捡树枝,或者去河边折红柳树枝,冬天的时候还可以兼做教鞭,那时我们以为人间很短,世界很小,小到只有那一方天地,只是当我们游进了江海,看惯了人间冷暖浮色之后,发现还是当年的小水洼之中容留了足够的快乐。有的人迷失在了城市的霓虹之中,忘却的,不能找回的是年少时奋发有为的自己,变得颓废不安。
大一点,她总是和年龄相当的玩伴在外面疯跑,上山上去,那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子风景很是优美。山,层层叠叠的大山,你以为爬到了山顶就已经无限风光了,却在山顶发现远方的远方也还是山峦,望不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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