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抢掠(二)
忽然里屋传来小儿啼哭声,老妪长叹一声,哀声道:“造孽!造孽啊!”也不拄木杖,拖着龙钟老态的身子,走了进去,只听她轻声轻气地道:“乖孙子,乖宝贝,莫啼,莫啼,惊扰了客人。”
等她出来时,怀中抱着个一两岁大的孩子。四人一齐站起,少女剑屏趋前,道:“老人家,这是你孙子吗?给我抱抱。”伸出纤纤玉手,从老妪怀中接过孩子。那孩子睁着一双圆圆大眼,盯着剑屏,眨也不眨,对她竟没有一丝畏惧之意。剑屏心中欢喜,笑靥如花,低头在那孩子水嫩嫩的脸上亲了两下。
老妪重又坐下,望着那孩子道:“他母亲生下他后,没几天就死了,三个月前,他父亲也在黑龙城战死了,现在只剩我奶孙二人相依为命了。”说完泪珠涟涟,泣不成声。
此时那少年自越满脸怒色,义愤填膺,恨得差点气炸了胸膛。
剑屏与侍女受她感染,脸上大有戚然之色。剑屏柔声慰道:“老人家,你别难过。我家在东郡城里,很有钱的,你跟我回家去,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老妪收泪道:“姑娘说哪里话。姑娘宅心仁厚,必有大福,姑娘的好意,老身心领了。”
临走时,剑屏向那少年悄声道:“自越哥哥,把你的钱包给我。”少年知她心意,二话不说,掏出钱包递到她手里。剑屏趁那老妪不注意,把钱包塞在孩子的襁褓里。
四人辞了老妪出来,上马徐行,沿着一条蜿蜒小路,往绣春山缓缓而行。上到半山腰里,山路变窄,只能容人步行,于是四人下马,把马拴在路边松树下,徒步上山。走了半个时辰,自越听见剑屏呼吸声渐渐粗重,抬头往她脸上望去,只见她肤若凝脂,脸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香汗,煞是好看,忍不住赞道:“剑屏,你真美。”剑屏脸上掠过一丝红晕,娇嗔道:“说什么疯话。”心里却甜甜的。
那侍女在后面笑道:“苏少爷,你今天才知道我家小姐美吗?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凡是见过我家小姐的,都知道她长得美。正所谓‘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剑屏斥道:“小环,怎么和少爷说话的,罚你……。”那少年苏自越笑着插话:“我来罚,就罚她吃一颗香凝丹。”
侍女小环连忙摇头摆手,急道:“这怎么行?我不吃,这不公平。”苏自越道:“怎么不公平了?”小环道:“我虽然说话得罪了少爷你,可是我话中之意大大的称赞了小姐一番,你要罚我,勉强还说得过去,可是小姐也要罚我,这就说不通了,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余人笑得打跌,剑屏笑骂道:“好啊,你是怪我恩将仇报,不识好人心了。我不打断你的腿才怪。”伸手做势欲打。小环急忙躲开,叫道:“现在我想通了,不仅小姐你恩将仇报,连苏少爷也是恩将仇报呢。”苏自越讶道:“哦,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了,我怎么恩将仇报了?”剑屏也愕然住手。小环道:“我这么说,是有其道理的。小姐是苏少爷的未婚妻,将来是少爷你的人,我称赞小姐貌美,你们夫妻一体,苏少爷你也大大沾光。你要罚我,这不是恩将仇报是什么?”剑屏满脸晕红,娇羞无限。苏自越沉吟道:“嗯,你说得有理,我就不罚你了。剑屏,咱们不罚她了,好不好?”剑屏佯怒道:“这小浪蹄子太过嘴贱,我撕烂她的嘴。”一个追,一个逃,只听见小环的叫声响彻山间,“小姐,你饶了我吧!”
四人登到山顶,只见前面立着一块大石碑,碑上刻着“回头崖”三个大字,字迹工整端严,大有名家风范。走到崖边,俯首下望,云封雾绕,不可见底,陈剑屏茫然望着谷底,说道:“你知道吗?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苏自越道:“是啊!不知道这次之后,什么时候才能再游此山了?纵使以后故地重游,只怕到那时,这绣春山已属大魏国疆域了。”
陈剑屏道:“我爸爸说了,七天之后,我家举家迁往西楚国都神京城里。”
苏自越黯然道:“怎么?你们要去神京城,可是我家要去的是七绝山啊。以后咱们相隔千里,可怎么办?”陈剑屏握住他手,柔声道:“自越哥哥,我的心意,你知道吗?”
苏自越道:“我只知道,我心中有你,你心中也有我。咱们一定不能分开。”陈剑屏轻声道:“是啊。我心中有你,你心中也有我,只要咱们心中深爱彼此,纵使天各一方,也像是近在咫尺,‘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苏自越昂起头,大叫一声,满脸皆是愤愤之色,沉声道:“这该死的魏国蛮子,我恨不得食其肉,剥其皮。要不是他们兴兵作乱,东郡的黎民百姓也不会流离失所,背井离乡,咱二人也不必天各一方了。屏妹,你已是我的未婚妻子,咱们立刻结婚,好不好?这样我二人就能终身厮守,永不相离了。”陈剑屏红着脸道:“我……我也想早日与双宿双飞,可是,可是……。”
苏自越喜道:“啊!只要你同意,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忽然山路上传来说话声,跟着走上来八个人,当先一人眉目俊朗,神采奕奕,十七八岁年纪,其余七人身材魁梧,身上的服饰甚是奇特,不像西楚人氏。那少年一上来,眼睛便直直盯着陈剑屏,甚是无理。陈剑屏柳眉微蹙,低下臻首,心中好生着恼。苏自越铁青着脸,正要喝骂,忽然小环脸上变色,指着一个魁梧汉子道:“那……那不是山下那老奶奶的孙子吗?”苏自越等人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那魁梧汉子肩上扛着一根长矛,矛尖挑着一个襁褓,正是山下那孩子。
苏自越强行镇定,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在我西楚国境内,怎敢无视王法,枪挑西楚孩童。这孩子天真无邪,玉雪可爱,你们怎么忍心伤害他?须知玩人丧德!玩人丧德!”那魁梧汉子哈哈大笑,道:“这孩子是你们西楚国的杂种,有本事就拿去。”一抖长矛,那襁褓离开矛尖,往回头崖下落去。那孩子身在空中,忽然放声大哭,好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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