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最初接触到“不二”这个概念,是在冯唐的一本名叫《不二》的“有色”书里。我从这本书里学到了很多禁词的文明说法和写法。那是大概七八年前了,读书只为了显摆“读过书”,所以他真正想讲的东西,我没看懂。现在想来,冲这个名字,他大概也是有一些想法的。
后来“二”变成了“傻”,我很傻的以为“不二”也就是“不傻”,结果是,我真的很傻。
最近,“不二”这个词又出现在了我的认知里,原来“不二”是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真理。它很复杂,但又很简单,就像复杂和简单同时存在的那种合一体。
贰
这次的“不二“来源是老子。
老子,大概是初中语文就学到的吧?姓李(被李唐王朝追封为李姓始祖,也就是说,他大概不姓李),名耳,字聃,楚国苦县厉乡曲仁里人,大约生活在公元前571年至公元前471年之间?还有人说他被称为“老子”是因为他的名字不详,只知道是一个很老的人,所以很形象很简约的称之为“老子”。
他是道家学派的始祖,终生只著有一本《道德经》。传说写出这本《道德经》也并非他的本意,他在人生暮年时,想去西去等待终了,但在出函谷关时被他送关弟子强迫将其的终生所悟留下些只言片语,以供世人修学。于是,老子口述了这本唯一的传世大作《道德经》,之后便西去没了踪迹。
老子,关于“不二”: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
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执教;
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老子《道德经》
世人都知道什么是美好的,所以就有了丑陋。都知道什么是善良的,所以就有了丑恶。有和无是相互依存的,难和易是相互造就的,长和短是相互比较后而体现的,音和声是相互和谐的,前和后是相互跟随的。万物皆如此。所以圣人“无为而治”,不用言语去教化众人;应顺应万事万物的发生而不加干涉,不去占有,有所为,但不依赖,有所成,但不居功。因为不居的功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失去的。
叁
我所理解的老子的“不二”观念,是一切对立都是互补的,如果没有长得丑的人,也就没有相对更美的人;如果没有邪恶的人,也就没有所谓善良的人;如果没有穷人,那也就没有比穷人更富的人。所以,试图以追求某个极端,比如成为非常美的人、变得非常富有等,就一定会存在变得很丑的情况和落地一贫如洗的境地。因为“平衡”是世界存在的基础,无论是物理学“力”的角度,生物学“体液平衡”的角度,还是心理学“心理平衡”的角度来说,平衡都是稳定存在的前提。
无为,也就是无求而为,做事只是做一件事,没有想要某种结果或者不想要某种结果的念头。生命里存在的就接纳,即将到来的也不拒绝,不占有自以为拥有的事物或者人,不依赖自以为赖以生存的任何种种,就是行、做、感受、和体会,那么无论随之而来的是所谓的幸福或不幸、成功或失败,都是一种顺其自然的结果。一般而言,这种结果会是世俗的“好”、“名利”和“成就”。可是,也不要去悄悄期待,因为期待也是一种欲望,它必定伴随着失落。不二,也不求一,就是这样,言无可言。
奥修说:
在某一方面,老子是平凡的。在另一方面,他是最不平凡的人。他不像佛陀那样非凡;他的非凡是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呈现出来的。当你试着理解老子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在左弯右拐。有时候你看见他朝东走,有时候朝西走,因为他说东就是西,西就是东,它们是一起的,它们是一体的,他相信对立的统一。生命就是这样。
奥修是一个争议十足的“大师”,他在成为奥修之前,是名叫阿恰里亚.拉杰尼希的邪教份子,即便更名奥修以作家身份重新面世之后,也仍然存在很多争议。有人说,奥修的书要小心看,容易入邪,但我觉得他对老子与《道德经》的理解是非常透彻的。
他对“不二”的看法是思想无念的状态,他说:
因为思想只能是对立的;思想只能是二分的。思想里面有一个很深的二分法,思想是精神分裂的,它是一个分裂的现象,所以才要这样强调要达到无念的状态——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是一个。否者你还是两个,是二分的、分裂的、精神分裂的。
肆
前一段时间,我对“不二”的理解还只处于一个朦胧的一体的感觉。最近,当我把“不二”的概念用到我的生活中时,我发现它的确是一种很有智慧的状态。
比如我的女儿是一个睡眠困难儿童,以前她如果从八点半上床后,拖延入睡到十点还不睡的话,我会怒不可制,然后又怒而不发最终转化成冷漠。孩子对于家人的情绪是很敏感的,当她察觉到我的“怒”和“冷”时,她会试图通过更不愿意配合入睡的方式来反抗我的情绪。最后,哄睡就是一场消耗能量和爱的战争。
但当我用“不二”的概念来思考我为什么会愤怒的时候,我发现愤怒往往是因为我有期待,我潜意识里总在期待她可以更早地入睡,这样她可以不错过黑色素分泌的黄金生长时间,同时我也可以拥有更多的自由时间。这些期待,因为总是伴随失望,使我有了沮丧和愤怒的情绪。后来,我放下了对她及时入睡的期待,果然,我对她的拖延行为也没有了愤怒。
又比如,我和老王头的婚姻关系。我不是一个粘人的人,对于老王头的时间安排、手机内容、朋友事业等,我几乎没有任何要求和控制的欲望。但偶尔,矫情病发的时候,我也会忍不住想要从他那里索取关心,期望他更多的陪伴我和试图控制他的生活等。矫情病一定是不好的,钢铁直男老王头是经不起矫情的。
在懂得“不二”之前,我看不到我和老王头之间爆发矛盾时的真正问题指向,我不知道我索取关心的根本其实是希望被关注,期望陪伴的背后其实是获得“重要感”,以及试图控制实际是渴望获得安全感,所以无论我表现的多么不粘人,我的内心仍然会时常失衡。但当对婚姻无念的时候,我不去索求、不去期望、也不去选择,我就是处在这层婚姻关系中,平静的感受它,反而能发现婚姻的美和力量。对于老王头,我多了一种淡淡的感激之心,这种感觉是我在懂得“不二”之前,从未有过的。
再比如,贪欲和成功。奥修说,要了解老子,也要了解你的贪欲;老子所言的成功不是一个效果(result),而是一个结果(consequence);如果你真正保持没有任何要求的话,不要求任何荣誉、声望、名份、成功或者野心,那么作为一个结果,自然就会成功,就会胜利。我在前些年里,心里满是贪欲和野心,对于我正在做的事情,无论大小,我总是在求个“结果”,结果不足,就贪多,结果太小,就贪大。我以为越贪就会越成功。
然而似乎不是这样的,贪欲对应的并非成功,成功无法平衡贪欲,成功只会平衡失败,而贪欲则与“不满足”共存。也就是说,越贪就越不满足,越不满足就越贪,这个过程中,如果成功是目标,那么永远也无法达成,因为贪是无止尽的。反过来如果不贪不求,只是全身心投入在过程中的话,那么无论成功是不是结果,似乎都无妨,因为无求也就无失。
最后,比如过去和未来。我们总习惯于把时间看作是一种有向线性的过程,也就是由过去去到未来的单向运动。我们习惯活在未来,而缅怀过去。活在未来给我们带来未知的焦虑和压力,缅怀过去让我们悲伤和无力。然而,过去和未来,即然不二,就并不存在分开谈论的情况。
如果不存在未来,那也没有过去,过去和未来本就是我们以回忆的姿态和想象的视角来加工的虚幻试验田,它们不是真的。真正的过去和未来,都应该合一在此刻,所谓的过去其实全部都在我们的此刻中得到体现,它们促成了我们的此刻,而所谓的未来也其实都包含在以我们的此刻为基础的可能性中,它们决定了我们的未来。所以,只有此刻是真的,是不二的,是统一又平衡的。
记得几年前看了一本《活在当下》的书,当时觉得醍醐灌顶,可事后仍然毫无自知的焦虑未来和缅怀过去。直到明白了“不二”,我才真正懂得了活在当下的意义。“不二”是一种智慧,或者说“道”,它让我以一种全然的角度去看待生活和生命,也让我的生命更全然的存在于我的生活之中。“不二”是需要练习的,它虽然是一种无处不在的简单存在,但因为它过于简单,又常常被人们忽视。
扯诞
Less-than-bet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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