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肥瘦相间的羊腿,一锅清水,一把小葱姜丝,再烫上半个挺括脆爽的水萝卜。是奶奶最拿手的清炖羊肉汤,是大伯最爱的一道菜。每年初雪刚下的时候,奶奶的小厨房里总会冒出一股香气,消散掉一个冬季的寒冷。莫不是那轻绵柔软的香气了却了思绪,不能淡忘。
北方的冬总是悄然无息的来了,悠长喑哑。空气中凝固的并不是一点点晶然的雪花,它们被雾气缠绕着,不急不忙的落向雪地中的一个小黑点,穿着改过的成人棉袄。正费力的搬着煤块,额头上的汗滴很快消失在冷气里。小小的步子,小小的人儿,大大的力气,是往家的方向走去。从山地搬到山腰,来来回回好像有使不完得劲。
“够了够了,儿子冻着了吧,累不累?妈把饭做好咯。”“妈,我不冷,我可是男子汉!”浑身黑色煤渣的小男孩跑进屋子,只闻见了羊肉汤的鲜味,“男子汉”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有一个小狼似得男孩捧着碗呼噜呼噜的喝下了一大碗汤。
这是奶奶常讲的故事,从那之后,天上的团云愈发雪白的时候,正是奶奶的羊肉要下锅的时候。
可自从十三年前,大伯正年轻的时候。背上包去了心中的远方,一个不太冷,没有羊肉汤的地方。他是从家门口的小路走的,越走越远,直到奶奶的泪水滴落在春天刚绿的小草上,直到奶奶再也看不见大伯的背影,直到那锅肉汤凉了下来。
奶奶做了十三年肉汤,在寒冬里,总有行人停在奶奶的厨房窗外,借着那一抹羊肉汤的香气消一消寒。因为奶奶常年在路口,有个常年经过的年轻人与奶奶熟络了起来,许是他有些像那年眼中闪着执着的光芒的大伯,奶奶总会为年轻人留一碗肉汤。有一年,年轻人来告别:“大妈,我也算走南闯北的人了,如今年纪大了,得回家乡安顿了。只是总放不下您这碗鲜汤啊。”奶奶笑了,脸上的皱纹让她看起来像哭一样,她说,总有能放下的时候。她又请年轻人为她捎一封信:“若是也见到了和你风尘仆仆常年忘归的人,就把信交给他。”一并给了大伯的照片。那天年轻人离去后,奶奶同这十三年来的一样,日日站在路口,偶尔站的忘记了时间,仿佛再多站一会,就有人出现在路的那头。
偶尔得知信上这样写:一块肥瘦相间的羊腿,一锅清水,一把小葱姜丝,再烫上半个挺括脆爽的水萝卜。切记,莫要放置至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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