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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解读:第二十四回 醉金刚轻财尚义侠 痴女儿遗帕惹相思

《红楼梦》解读:第二十四回 醉金刚轻财尚义侠 痴女儿遗帕惹相思

作者: 王思站 | 来源:发表于2024-09-07 10:34 被阅读0次

    《红楼梦》这部巨著,常被视作围绕宝玉、黛玉、宝钗等核心人物展开,但其实,它的魅力更在于贾府上下三百余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第二十四回中,作者将笔触伸向了那些往往被忽视的角色,我称之为贾府的“小透明”。贾芸便是其中之一,他与贾芹一样,虽为贾家子弟,却无显赫地位,渴望得到重视。

    贾芸求职无门,想走王熙凤的后门,打算买点冰片麝香作礼物,无奈囊中羞涩,只能向开香料铺的舅舅求助,结果却碰壁而归。这一幕,与前文中大观园内的风花雪月形成鲜明对比。

    宝玉常为琐事烦恼,而贾芸却连晚饭都没着落,就被舅妈扫地出门。作者借此对比,深刻揭示了卑微者生存的艰辛,以及他们常遭侮辱的痛苦,这是《红楼梦》最为悲悯之处。

    在第二十四回中,《红楼梦》带我们走进了一个常常被忽略的世界——卑微者的生活。一个名叫小红的丫头,悄然走进了我们的视线。在此之前,我们甚至未曾察觉她的存在,宝玉身边总是围绕着袭人、麝月、晴雯等大丫头,而小红,就像是角落里的一抹微光,等待着被看见的机会。

    当所有大丫头都不在,宝玉需要人伺候时,小红出现了。她并非偶然撞见,而是长久以来的等待终于换来了这一刻。宝玉的疑惑,小红的冷笑,都透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辛酸。试想,如果一个人在你身边多年,你却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这对那个人来说,是何等的委屈。

    小红为宝玉倒了茶,却遭到了秋纹和碧痕的责骂,只因她们认为她是故意接近主人。这样的卑微者,在《红楼梦》中如果不细看,很容易就会被错过。我们往往被宝玉在花下读禁书的青春美好所吸引,却忽略了这些卑微边缘人的存在。

    二十四回、二十五回却是在深刻地传达这些卑微者的痛苦和委屈,贾芸、小红、贾环,他们都在默默承受着。如果这些委屈和痛苦不能得到抚慰,总有一天,他们会选择反扑和报复。这两回提醒我们,《红楼梦》不仅仅是一部唯美、浪漫的文学作品,它还有非常写实、深刻的一面。

    林黛玉在听戏时发呆,独自缠绵,却被香菱从背后吓了一跳。香菱嘻嘻笑着,拉着黛玉的手回潇湘馆。原来,凤姐送了两小瓶上用的新茶给林黛玉,这是暹罗国进贡给皇帝的贡品。

    林黛玉和香菱坐在一起,没有什么正事,只是说说女红,下下棋,看看书,香菱就走了。这一幕,与前面的卑微者的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我们看到了大观园中的另一面——那些简单、温馨的日常。

    《红楼梦》就是这样一部作品,它既能让我们感受到青春的美好和浪漫,也能让我们看到生活的艰辛和卑微者的痛苦。它是一部全方位、多层次的作品,值得我们细细品味。

    贾宝玉淘气吃胭脂

    宝玉被袭人轻轻唤回,欲更换衣裳。踏入房门,只见贾母的贴身丫鬟鸳鸯,正斜倚于床榻,细细品味着袭人精巧的针线活。在那个时代,刺绣是女子心灵的窗口,闲暇之余,品鉴针线成了她们的一大乐事。鸳鸯抬眼望见宝玉,轻声责备道:“你跑去哪儿了?老太太正等着你呢,要你快去向大老爷请安。还不快快更衣前去?”

    宝玉,这位生活在锦衣玉食中的少年,日常起居皆需人侍奉。他安然坐于床边,脱下鞋袜,静待靴履。然而,片刻的宁静也难掩他天性中的顽皮。他转而凝视鸳鸯,只见她身着水红绫袄,配以青缎背心,色彩鲜明,宛如春日里桃红柳绿的景致,别有一番韵味。宝玉不由自主地被这份美丽吸引,悄悄贴近,轻嗅她颈间的香气,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

    宝玉对丫鬟们的亲近,向来如同对待家人一般自然,但这份纯真无邪,在他人眼中却显得颇为尴尬。毕竟,十三岁的他,既非懵懂孩童,也未全然成熟,这样的举止难免让人无所适从。鸳鸯,一个端庄自持的丫鬟,对宝玉的这番举动颇为不悦,觉得他太过放肆。

    宝玉却似浑然未觉,只觉鸳鸯肌肤之细腻,不输袭人,竟如顽猴般攀上身去,嬉笑道:“好姐姐,让我尝尝你唇上的胭脂吧。”边说边像糖稀一般粘在她身上。鸳鸯羞愤交加,呼唤袭人出来评理。袭人抱着衣物走出,无奈叹道:“劝了多少次,就是改不掉这毛病。”

    宝玉虽曾为此发誓,但誓言往往出口即忘,他总是难以自控。这一幕,不仅让鸳鸯感到难堪,也让袭人忧心忡忡。宝玉的行为,虽出自纯真无邪,却也在无形中逾越了界限,让人既觉可爱又感无奈。

    卑微之人屡败屡战

    上一章节提及了贾芹,此番轮至贾芸。宝玉审视此人,见其面容俊逸,身形修长,年岁约莫十八九,气质温文尔雅,面貌甚是亲切。

    宝玉习性,观人先察颜,若非赏心悦目者,便不愿深交。此番虽觉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其身份名姓,此情此景,恰似街头偶遇似曾相识之人,心中不免尴尬。

    然宝玉自幼受宠,自无此感。贾琏见状,笑言:“何故发呆,竟不识此人?此乃后廊五嫂子之子,芸儿也。”前文曾述,五嫂子屡次恳请贾琏为子谋职,贾芸亦多次赠礼,不料皆被王熙凤截胡,而今只得再来。世间卑微之人,往往需如此屡败屡战,以求一席之地。

    宝玉忽地一笑,拍掌道:“哎呀,我竟忘了这等事!”随即关切询问起贾芸母亲的安好与她日常的忙碌。贾芸则轻轻指向贾琏,请求与宝玉私下言语。

    宝玉打趣道:“瞧瞧你,愈发俊朗了,简直像我儿子一般。”这玩笑话,在宝玉口中,却成了对贾芸的一份独特赞许。贾芸非但不恼,反而心中窃喜,因他终于引起了宝玉的注意,这正是小人物心中那份渴望被看见的微妙心理。

    贾琏在一旁笑道:“你这孩子,真不知羞!人家比你大好几岁,怎就成了你的儿子?”

    宝玉好奇追问贾芸的年岁,得知他已十八,更觉有趣。

    贾芸机智回应:“老话说得好,‘摇篮里的老祖父,拐杖下的小孙儿’,年纪大小,怎比得上心意相通?”他心中暗自思量,能成为宝玉眼中的“儿子”,岂非一步登天之幸?虽年长几岁,却愿做那仰望太阳的高山,谦逊之情溢于言表。

    贾芸又提及自己自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生活艰辛。他诚恳地说:“若宝叔不嫌我愚钝,愿认我为子,便是我最大的福分了。”

    此等言辞,虽带几分世故,却也透露出生活的无奈与渴望。贾琏提醒宝玉,认子之事非同小可,宝玉却笑得豁达:“明日有空,尽管来找我,不必躲躲藏藏。”

    宝玉对贾芸笑道:“此刻我无暇,明日你到书房来,我们聊聊,再一同游园。”言罢,他翻身上马,在一群小厮的簇拥下,向贾赦处行去。

    抵达后,宝玉方知贾赦仅是偶感风寒。他此行还肩负着代贾母问安的重任,因此先传达了贾母的问候,再自行请安。

    大家族中的礼节,晚辈探病长辈,首要便是代表家族最长者致意。贾赦闻言,起身回应,仿佛直接与母亲对话,感谢她的关怀。礼节之繁复,读《红楼梦》时尤需细品。

    贾赦回应后,便命人引宝玉至内室。宝玉步入上房,邢夫人见他,竟先站了起来,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一番问安后,邢夫人拉宝玉上炕共坐。

    茶未饮尽,贾琮闯入,邢夫人笑骂:“哪里去寻这活猴子!”贾琮虽也是玉字辈,却因贪玩而满面尘垢,邢夫人责备其奶妈不尽职,让孩子如此狼狈,不似大家子弟应有的整洁模样。

    正交谈间,贾环与贾兰这对小叔侄也踏入了屋内。因贾赦抱恙,家族成员纷纷前来探望,以示关怀。问过安后,邢夫人便吩咐他俩在椅子上坐下。

    此时,宝玉正与邢夫人同坐于炕上,享受着亲近与温暖,而贾环与贾兰则只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这明显的座位安排,无声地透露出待遇的差异。

    贾环的心中不禁泛起了涟漪。他眼见宝玉与邢夫人亲密无间,邢夫人对宝玉百般疼爱,抚摸不已,心中不由生出一股不自在。

    孩子们的心灵是最敏感的,大人的偏心,他们往往能第一时间察觉。宝玉的受宠与自己的冷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正如现代心理学所探讨的“老二个性”,当哥哥备受宠爱时,弟弟往往难以找到属于自己的自信与位置。贾环的委琐与不自在,正是源于这种长期的心理失衡。

    没过多久,贾环便向贾兰使眼色,示意离开。贾兰虽有些不舍,但还是顺从了贾环的意愿,两人一同起身告辞。宝玉见状,也欲随他们一同离去。

    然而,邢夫人却挽留住了宝玉,让他继续坐着聊天。这再次凸显了待遇的差别:贾环要走,邢夫人并未挽留;而宝玉要走,邢夫人却立刻阻止。这一切,都深深地烙印在贾环的眼中,让他的内心更加受伤。他从未得到过真正的关爱与照顾,这样的成长环境,又怎能培养出健康的心理呢?

    邢夫人随后向贾环与贾兰吩咐道:“你们回去后,记得代我问候你们的母亲。今天这里姑娘、姐姐、妹妹众多,闹得我头晕脑胀,实在有些累了,所以今天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这番话虽然表面上是对两人的关心与吩咐,但实际上却透露出邢夫人因应付众多晚辈而感到疲惫与无奈。

    总的来说,这一段文字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孩子在家庭中的挣扎与成长,也让我们思考了如何给予每个孩子公平的爱与关怀。在《红楼梦》这部宏大的作品中,这样的细节描写比比皆是,它们共同构成了这部巨著的独特的结构魅力。

    第二十四回精彩之处,自此处悄然展开。贾芸屡访贾琏未得差事,心绪难安,终鼓起勇气,再访舅舅。幼时父丧,家道中落,昔日房产田地,莫名转入舅手,生活无以为继。每次求助,皆遭冷遇,此番实乃无奈之举。

    贾琏坦言相告,提及园中植树之事,却道是婶婶王熙凤主动提及。实则王熙凤不过轻描淡写,贾琏便已应允。贾琏承诺,待工程启动,定当分派于贾芸。贾芸听后,心领神会,意识到直接求助王熙凤更为妥当,遂言道:“既然如此,我便静候佳音。叔叔无需提前告知婶婶我来询问之事。”贾琏随意应承,言及明日需早起远行,无暇他顾。

    对贾芸而言,此乃生计大事,关乎存亡;而在贾琏眼中,不过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桩。此番对话,尽显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贾芸离了荣国府,心中盘算,忽生一计,径直往母舅卜世仁家行去。这卜世仁之名,意味深长,非随意取之,似寓“不世之仁”之意,《红楼梦》中鲜少如此直斥其非。想那曹雪芹,由富转贫,历尽沧桑,必曾亲历向亲求助,却遭冷眼,故将此类人物,刻画得如此入骨。

    卜世仁经营香料铺,刚自铺中归,见贾芸来访,略作寒暄。贾芸开门见山,言及求助之事,欲赊购冰片、麝香等贵重香料,承诺八月还款。此等香料,常为贵妇所用,贾芸心想,若能事成得职,还款自不在话下。

    不料卜世仁冷笑以对,言道赊欠之事,绝不可行。日前铺中伙计,为亲戚赊货,至今未还,致众人赔偿,故立规矩,严禁为亲友赊欠,违者重罚。言辞之间,态度坚决,铺中赊物之事,已无可能。

    且说卜世仁拒绝贾芸后,又添几句责备:“再者,即便有货,你若无正经用途,赊去也是胡闹。莫非你以为,舅舅每次见你,都需给你指派差事?”

    贾芸心中苦楚,这便是他不愿来访之故。卜世仁非但未予帮助,反而一顿数落:“你年纪虽小,也应明辨是非,自立自强,赚些银两,衣食无忧,舅舅看着也欢喜。”

    贾芸苦笑回应:“舅舅言之凿凿,甚是好听。想当初父亲去世,我尚年幼,不懂事理。后来听母亲说,丧事全靠舅舅们操持。难道舅舅不知,我家原有一亩田、两间房,莫非是我胡乱挥霍了?”贾芸言辞犀利,暗指舅舅侵吞家产,如今反来责怪他不会谋生。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舅舅又让我如何是好?”贾芸继续道,“亏得是我,还算知礼。若是换了他人,死缠烂打,日日来求三升米、二升豆,舅舅又能奈何?”贾芸此言,意在表明自己已算克制,未频繁打扰,若换作他人,舅舅恐难以应对。

    由此可见,卜世仁行径恶劣,竟霸占亲姐妹田产房产,贾芸心中委屈可想而知。然艰难困苦,亦能锤炼人心。贾芸虽年仅十几,却能据理力争,与舅舅对峙,实属不易。

    贾芸的舅舅缓缓道来:“孩子啊,若舅舅有能力,自当助你。我常与你舅母言,唯恐你无良策。你若能自立,前往大房,即便见不着那些爷们,也当谦逊些,与管家或管事的人和睦相处,谋个差事。日前我出城,偶遇你三房的四叔贾芹……”

    提及大房、二房、三房、四房,宝玉乃大房之后,三房、四房自然次之。舅舅所见,正是贾芹。

    “你四叔骑着大叫驴,率领五车,四五十和尚道士,前往家庙。他确有能耐,此事非他莫属!”

    此言直击贾芸心弦,他正因找错人而错失良机。贾芸听舅舅絮叨,起身欲别,毕竟十八九岁少年,亦有自尊,岂容如此羞辱?舅舅尚存亲情,挽留道:“吃了饭再走罢。”

    话未说完,舅妈便插嘴:“你又糊涂了。不是早说家里无米吗?今日仅买半斤面,欲为你做餐,你还装模作样。莫非要让外甥饿肚子?”

    此情此景,或许我们未曾亲历,但向人借钱却遭此冷遇,实乃痛心疾首。需知,《红楼梦》之精彩,不仅在于宝玉等人的荣华富贵与风花雪月,更在于贾芸等卑微者求生的艰辛。

    卜世仁轻描淡写:“再买半斤面来便是。”而其妻刻薄至极,竟吩咐女儿:“银姐,去对门王奶奶家问问,能否借个二三十钱。”

    若你造访他人家中,主人虽言留饭,却又说要去邻家借钱买米,这饭还吃得下去吗?正当夫妻俩交谈之际,贾芸已连声“不用费事”,转身离去,无影无踪。

    试想,某日一贫困孩童来访,本就捉襟见肘的亲戚只想速速送其离去。贾芸之痛苦与落魄,望诸君细细品味。

    倪醉金刚仗义疏财

    泼皮无赖,常人往往避之不及。醉金刚倪二,便是乡间常见的这类人物,劫富济贫,带些黑道色彩。然民间之所以喜爱他,皆因他重情重义,一旦你有难,他拍胸脯保证,必会相助。

    贾芸离舅家后,便遇此邻,倪二。“贾芸赌气离舅家,沿旧路归,心中烦闷。边走边想,低头前行。不料,一头撞上一醉汉,唬得贾芸一跳。”

    醉汉粗口相骂:“臊你娘!眼瞎了吗?撞我!”黑道言语,脱口而出。贾芸欲躲,却被醉汉一把抓住,定睛一看,竟是近邻倪二。原来,倪二乃一泼皮,专放高利贷,开地下钱庄,常人避之唯恐不及。

    倪二刚讨回高利贷,醉酒归来,不料被贾芸撞个正着,正欲发怒,挥拳欲打。

    忽听有人喊道:“老二住手!是我冲撞了你。”倪二闻声,醉眼朦胧,一看是贾芸,便松了手,身体趔趄,站立不稳。“趔趄”一词,如今少用,意为脚不稳,身体摇晃。

    此番相遇,虽显突兀,却为贾芸带来转机。倪二虽为泼皮,却也有情有义,或将助贾芸一臂之力。

    “原来是贾二爷,我该死!这会子您要往哪儿去?”倪二问道。贾芸心中憋屈,却觉说了也无益。倪二见状,便道:“不妨事,有何不平,告诉我,我替你出气。这三街六巷,无论何人,若得罪我醉金刚倪二的街坊,我定让他家破人亡!”

    倪二此人,性情古怪。你得罪他时,他真能让你家破人亡;但一旦你顺了他的意,他又会变得极其仗义。贾芸无奈,便将舅舅欺负他的事和盘托出。

    倪二听后大怒:“若他不是你亲舅舅,我定骂得他狗血淋头!真气死我倪二了。不过,你也别急,我这里有银子,你若需何物,尽管拿去买。只是,我们做了这么多年街坊,我在外头放账有名,你却从未向我开口。”

    倪二继续说道:“众人都向我借钱,唯独你贾芸从未借过。我不知你是否嫌我泼皮,怕降了身份,还是怕我难缠,利息重?若怕利息重,这银子我分文不取。”

    这话不似倪二平日所为,他开地下钱庄,专放高利贷。人性复杂,多面难测。此刻,他真心想帮贾芸,便道:“这银子不要利息,也不用写文约。若你怕降了身份,不敢借,那便算了,我们各走各的。”

    说罢,倪二果真从搭包里掏出一包银子。换作是你,你敢要这银子吗?设想一日,你在家门口碰到一个醉汉,他平日打架、吃花酒、放高利贷,忽然抓着你说:“我的钱可以借给你。”你,敢不敢要?

    贾芸心中七上八下,左右为难。他想:“倪二虽素日泼皮,却因人而施,颇有义侠之名。今日若不领他情,怕他羞恼生事。不如暂且借来,日后加倍偿还。”

    念及此,贾芸笑道:“老二,你果然是个好汉。我何尝不想与你交往,只是见你结交的都是有胆量、有作为的人……”贾芸言辞巧妙,未提黑道放债,只说倪二交友皆豪杰,让倪二听来心里舒坦。

    贾芸接着说:“我一直以为,似我等无能之辈,你自是不屑一顾。我若开口,你岂肯相借?今日既蒙厚爱,我怎敢不领?回家便写文约来。”

    倪二大笑:“好会说话的人!我却不爱听这话。既说‘相交’二字,又怎会计较利息?若图你利息,便不是相交了。”江湖朋友有道义,寻常可放高利贷,但若视为朋友,则另当别论。

    倪二爽快地说:“闲话休提。既你肯青眼相看,这十五两三钱有零的银子,你便拿去置办所需。若你要写文契,趁早还我银子。我宁可借给有指望的人。”

    贾芸听了,接过银子笑道:“那好,我就不写了。”倪二此举,真乃爽快之人所为。

    贾芸在极度沮丧、落魄之际,忽遇倪二,心中倍感温暖。或许自此刻起,他对黑道产生了新的认识,觉得他们比亲舅舅更为可靠。

    民间的义气,难以言喻,从知识分子或法律角度看,他们是黑道;但从民间视角,他们却是最仗义的朋友。贾芸笑着回应倪二:“不写也罢,何必着急。”

    倪二笑道:“天色已晚,不便留你喝茶饮酒。我还需去办些事,你先回去吧。”因贾芸住隔壁,倪二便托他带信给妻子,说自己今晚不回家,若有事,让女儿明早去马贩子王短腿家找他。

    这语言,生动传神,曹雪芹身为贵族,却深知倪二结交之人必是如王短腿般的马贩子。若我写小说,定想不出“王短腿”这妙笔。

    倪二言罢,便趔趄着脚步离去,消失在夜色中。此情此景,令人感慨万分。贾芸与倪二的相遇,仿佛是命运的安排,让贾芸在困境中看到了人性的光辉。而倪二的仗义与豪情,也让人对黑道有了全新的认识。

    跪舔送礼是大学问

    贾芸遇到倪二慷慨相助,心中既感激又忐忑。“倪二竟真有些情意,只是怕他酒醒后加倍索回,心中犹豫不决。”但转念一想,只要事成,加倍偿还便是。

    他来到铜钱铺,称了银子,确认无误后,心中更喜。回家途中,先到隔壁将倪二的信带给其妻,方才回家见母。

    母亲正在床上做针线,见他回来便问去向。贾芸懂事,不忍母亲担忧,便未提卜世仁之事。饭后,已至掌灯时分,贾芸收拾歇息,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贾芸洗漱完毕,便出门前往大香铺购买冰片、麝香,准备送往荣国府。他此行的机巧,实乃关说学的典范。

    来到贾琏门口,见几个小厮正拿着大笤帚扫院子。忽闻周瑞家从门内走出,吩咐小厮先别扫,奶奶要出来了。贾芸忙上前笑问:“二婶婶要去哪里?”周瑞家答道,老太太召唤,想必是要裁剪衣裳。

    正交谈间,只见凤姐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出,排场极大,随从紧随其后。

    贾芸深知凤姐喜爱奉承,讲究排场,便忙将手臂紧贴身子,恭恭敬敬地迎上前去请安。然而,凤姐却连正眼也未瞧他,径直往前走去。因求情关说之人众多,凤姐已习以为常,不以为意。

    此段描写极为精彩,细腻地刻画了卑微者的感受。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或许身为主管,应如何对待求职者,才能避免让他们感到委屈或侮辱?

    当我们自己去求职时,如何才能保持心理健康?作者在此处用心良苦,描绘了卑微者生存的困境。贾芸聪明至极,竟能一句话让凤姐停下脚步。他的懂事,是在艰难生活中逐渐磨砺出来的。宝玉一生或许都遇不到这样的事,也无需费这样的心思。

    王熙凤边走边客套地问:“你母亲好吗?怎么不来我们这里逛逛?”这话明摆着是知道贾芸的来意,同时也有让他别再打扰的意思。

    贾芸回应说:“我妈妈只是身体不太好,但时常挂念婶子,想来瞧瞧却不能来。”凤姐听了笑笑,继续往前走,又说:“你可真会撒谎,要不是我提起,你哪里会说她想我了。”

    两人间的客套话里,并无真情。王熙凤早知道贾芸是来为贾琏说情的,并不愿搭理。这时,贾芸说道:“侄儿不怕雷打,才敢在长辈前撒谎。”这话虽重,却说得乖巧。接着他又说:“昨天晚上还提起婶子来。”这下子就具体了,时间地点都有了,王熙凤自然更关心了。

    贾芸接着说:“妈妈说婶婶身子单薄,事情又多,亏婶子好大的精神,能够料理得周周全全。”这话一出,王熙凤定会停下脚步。

    王熙凤最喜欢别人捧她,现在听贾芸说她聪明能干,尤其是最后那句“要是差一点的,早累得不知怎么样了”,更是戳中了她的软肋。王熙凤觉得好强是自己的特点,这话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很有面子。

    于是,凤姐听了满脸是笑,不由得就止住了步。这是成功的第一步。

    王熙凤停下脚步,好奇地问:“怎么好好的,你娘儿俩在背地里议论起我来了?‘嚼’可是说坏话的意思哦。”她觉得奇怪,为何两人会忽然提起她。

    贾芸便编了个故事,说有个好友家里开了个香铺,因有钱捐了个通判,要去云南赴任,连家眷都带去。香铺要关门,需清理货物,他因此得了一些冰片、麝香。

    他与母亲商量,转卖不仅卖不出原价,且一般人家也不会买。即使是有钱的大户,也“不过用个几分就腻了”。送人也没合适的人,于是就想到了王熙凤。

    贾芸绕了半天,才说到主题——他今天等在这里,就是要把这些东西送给她。送礼是个大学问,要让对方开心又心安理得地收下。贾芸接着说:“往年我还见婶婶大包的银子买这些东西呢……因此,想来想去,只有孝顺婶婶一个人才合适,才不算糟蹋这东西。”说着,便将一个锦匣举了起来。

    这段话里,贾芸的机智与口才展露无遗。他深知王熙凤的喜好与性格,便巧妙地编了个故事,既解释了礼物的来源,又捧高了王熙凤,让她觉得只有她才配用这些东西。这样的送礼方式,既让对方开心,又让她心安理得地接受。贾芸的懂事与机智,是他在艰难生活中逐渐磨砺出来的。他深知如何在卑微中求生存,如何在困境中找机会。这样的智慧与勇气,值得我们细细品味与学习。

    直到此刻,我们仍紧张不已,不知王熙凤是否会收下礼物。贾芸这孩子真是聪明绝顶,他算准了凤姐正要采办端阳节礼,需要香料药饵等物。因此,当凤姐看到贾芸此举,听到他这番话时,心中既得意又欢喜。

    这个话真是说到了点子上,让凤姐觉得这个东西并非不能要。

    她让丫头丰儿接过贾芸的东西,交给平儿。接下来,王熙凤显得很开心,称赞道:“看你这样知好识歹,难怪你叔叔常常提起你,说你说话明白,心里有见识。”

    贾芸听这话入了耳,便更进一步,故意问道:“原来叔叔也曾提起过我?”凤姐见他问起,本想告诉他贾琏曾有意把工作交给他,但又觉得不太妥当。

    刚收了人家的香料,马上就提工作,显得有些庸俗,好像自己没见过好东西似的。王熙凤也在斟酌,作为总经理,不能让人家刚送了一盒礼物,就马上说有事让人家去办,这样彼此都很难堪。因此,她对工作的事只字未提。

    贾芸的成熟也体现在这里,他打算找更合适的机会再提工作的事。两人都把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不紧不慢地随口聊了几句闲话。这一段关键在于让我们看到了贾芸的成长。

    舅舅的鄙薄对他来说是一次深刻的励志教育,他绝不会再轻易放弃任何机会。搞定了凤姐之后,他觉得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于是又想起了宝玉曾要收他做干儿子的事。因此,离开凤姐后,他立刻去找宝玉。

    贾云终于如愿以偿

    贾芸看似无事去找宝玉玩耍,实则心中另有打算。若凤姐之路不通,他还有宝玉这条后路可走。

    贾芸走进书房,脚一跺,笑道:“猴头们淘气,我来了。”众小厮见状,纷纷散去。贾芸进屋坐下,问道:“宝二爷没下来吗?”焙茗回道:“今儿总没下来。二爷有什么吩咐,我替你打听打听去。”说着便出门了。

    贾芸独自留在书房,欣赏起字画古玩来。这些古董都是书房里的常设之物,他看得津津有味。然而,一顿饭的工夫过去了,宝玉还未出现,其他小厮也都玩去了。贾芸心中烦闷,正犹豫是否要走时,忽听门外传来娇声嫩语:“哥哥!”原来是丫头小红来了。

    这段情节描绘了贾芸的机智与细心。他深知宝玉书房中的情况,便利用这个机会去寻找可能的帮助。同时,通过书童们的玩耍和贾芸的等待,也巧妙地展示了宝玉书房的氛围和贾芸的耐心。而小红的出场,更为后续的故事增添了新的变数。

    那丫头听闻后,方知贾芸是本家爷们,便不再回避,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两眼。在古代,男女间多靠眼神传情,因男女授受不亲之礼,此举显得颇为大胆。贾芸笑道:“你只说是芸儿便是,我与宝玉亲近得很。”

    半晌,丫头冷笑一声:“二爷不在先回去,有何话明日再来。宝玉今晚未必有空,难道要让二爷在此挨饿吗?”焙茗不解,丫头解释道:“宝玉今日未睡中觉,晚饭必早,晚上又不下楼。岂能让二爷白白等待?”

    这丫头似乎有些多事,毕竟只是传话而已。然而,小红聪明有主见,有担当,这番话非一般丫头所能言。她对宝玉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显然留心已久。

    胡适曾对小红做过考证,认为她是曹雪芹看重的人物。作者如此着力描绘的丫头,绝非等闲之辈。可惜曹雪芹去世后,高鹗续写的后四十回中,小红的身影已然消失。

    小红又分析道:“即便有人带信,也未必中用,他不过随口应承。”贾芸听她说话简练俏丽,想问她名字却又不便,只得道:“你说得对,我明天再来。”说着便往外走。

    焙茗要倒茶,贾芸回绝道:“不吃茶了,我还有事。”边走边回头,见小红还站在那里,两人眼神交汇,意味深长。

    贾芸每日必至大门前等候,期盼能与王熙凤谋面。他深知,若非偶遇,连与王熙凤交谈的机会都难得。这日,他运气颇佳,恰逢凤姐出行请安。

    凤姐一眼便认出了他,隔着车窗笑道:“芸儿,你竟敢在我面前耍花招。”言下之意,她已知晓贾芸昨日曾求助于贾琏。

    贾芸机智过人,立刻回应道:“婶婶莫提此事,我正后悔呢。”他巧妙地奉承凤姐,暗示自己未曾料到贾琏如此无能,而凤姐则权势显赫。他接着说:“早知如此,我起初就该求婶婶,如今事情也早该办妥了。”

    凤姐闻言笑道:“难怪你昨日又来找我。”贾芸趁机说道:“婶婶误解了我的孝心,我并无此意。若有此意,昨日怎会不求婶婶?如今婶婶既已知晓,我自然要求婶婶疼我一些。”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撒娇,意在夸赞凤姐的权势与能力,希望她能给予自己一些帮助。

    在中国古代社会,人情往来尤为重要。贾芸的话语虽不能直接用于现代求职场合,但在那个时代背景下,却是极为贴切且有效的交际方式。

    凤姐冷笑道:“你们若要走远路,我也难办。早告诉我,何事不成?这点小事,竟耽误至今。园中还需种花,我正愁无人,你早来不就好了?”贾芸趁机道:“那婶婶明日就派我吧。”他苦等许久,终于看到希望。

    然而凤姐精明,半晌才道:“此事恐有不妥。待明年正月,烟火灯烛的大宗事务下来,再派你。”贾芸一听,心急如焚,家中已无米下锅。

    他恳求道:“好婶婶,先派我这个吧。若做得好,再派我那个。”他欲揽下两事,凤姐笑道:“你倒是挺有远见。若非你叔叔提及,我本不想管你。这样吧,我饭后便来,你午时来领银子,后日便进园种花。”

    读至此,不禁心生酸楚。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为谋生计,竟经历如此煎熬。《红楼梦》中蕴含着深沉的悲悯与同情。

    年轻时,我们或许更喜欢其中的风花雪月,但随着年龄增长,却越来越关注这些卑微者的故事。它们让我们看到,身边那些平时不太注意的人,生活之艰辛。

    卑微者的生活处境

    贾芸工作落定,心中大喜,但仍不忘宝玉之事,遂往绮霰斋寻他,不料宝玉早已前往北静王府。宝玉整日玩乐,竟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试想,若为主管,随口一句“明日来找我”,却让人苦等,实乃无心之失,却可能伤人至深。《红楼梦》细腻描绘此情此景,宝玉一言,贾芸竟痴等两日,尽显富贵与贫贱之差。

    贾芸呆坐至晌午,得知凤姐归来,便写领票领对牌。至院外通报后,彩明出迎,领他进内批银数年月。贾芸见批银二百两,心中大喜。他随即前往银库交牌领银,回家与母共庆。

    次日清晨,贾芸先找倪二还银,又拿五十两至花匠家购树。实则,他用于花树之银仅五十两,其余皆入其囊。此等大户,亏空日增,皆因处处漏洞,可见一斑。

    宝玉曾允诺贾芸,明日可找他言谈,并带他游园。然而,这仅是富贵公子的随口之言,转身即忘。这日晚,宝玉自北静王府归来,拜见贾母、王夫人后,入园更衣洗浴。恰巧袭人被宝钗请去打结,秋纹、碧痕提水,麝月养病,房中竟无丫头。

    小红虽在外做粗活,却难得此机。她深知,宝玉喜女孩清爽漂亮,老嬷嬷伺候必不合他意。于是,当宝玉自行倒茶时,小红适时出现,温柔提醒:“二爷仔细烫了手,让我们来倒。”这一声,蕴含无限温柔与关怀。

    宝玉闻言,唬了一跳,转身问道:“你在何处?怎忽然来了?”在宝玉房中,每个人各有其位,小红本不应随意进入。其实,她早已暗中窥探,此番进来倒茶,实是费尽心机。但她自然不会明言。

    宝玉询问小红从何而来,小红递茶之际,回头笑道:“我在后院子,刚从里间后门进来,二爷竟未闻脚步声?”此言暗示小红有意接近。

    宝玉边品茶,边细细打量她,先观其貌。只见小红身着半新不旧衣裳,与宝玉身边袭人、晴雯的华丽装扮截然不同。然她一头乌黑秀发,用“鬒鬒”形容,极为美丽。发间绾着发饰,容长脸面,身材细巧,显得俏丽甜净。

    宝玉问道:“你也是我这屋里的人吗?”或许宝玉未曾意识到,这句话对小红来说意味深长。在这繁华府邸,他竟连房中丫头都不认识,实乃讽刺。

    小红答道:“是的。”宝玉又道:“既是这屋里的,我怎不认得?”此言直击小红心弦,她冷笑回应:“认不得的也多,岂只我一个。”语中满是酸楚,透露出她作为被冷落丫头的无奈。

    小红继续道:“我从未递茶递水,拿东拿西,自然不认得。”宝玉不解:“你为何不做这些?”这背后,实则是府中丫头间的阶级之分,大丫头不容小丫头接近宝玉。宝玉懵懂无知,未曾察觉这些微妙关系。

    《红楼梦》提醒我们,生活中并非人人都能受宠。如贾芸、小红、贾环等,书中对他们的描写,旨在唤起我们的同情与关怀。

    书中亦暗含政治,大丫头往往压制小丫头。小红便借此机会,向宝玉提及贾芸之事:“昨儿有个芸儿来找二爷,我见二爷忙,便叫焙茗回他,叫他今日早来,不料二爷又往北府去了。”话音刚落,秋纹、碧痕嬉笑着走进来。

    秋纹、碧痕两人预备了洗澡的东西,让宝玉脱了衣服,把门带上,就去找小红,问她刚才在屋里说什么。

    小红很委屈地说:“我何曾在屋里的?只因我的手帕子不见了,往后头找手帕子去。不想二爷要茶吃,叫姐姐们一个没有,是我进去了,才倒了茶,姐姐们便来了。”

    这明显是在掩饰她跟宝玉说过话,可是秋纹听了,兜脸啐了一口,骂道:“没脸的下流东西!”这种话很重,卑微者对卑微者往往异乎寻常地狠毒,因为大家都生存在艰难里,会动用最动物的本能去压迫对方。“正经叫你催水去,你说有事故,倒叫我们去。”到这里才透露出小红真是存心安排的机会。

    在历史长河中,武则天无疑是心机深沉、力求出头的典型代表。面对后宫三千佳丽,她深知唯有脱颖而出,方能吸引皇帝注意。于是,她巧妙利用“更衣入侍”的机会接近皇帝,这一行为虽在《讨武曌檄》中遭到非议,却也体现了她的智慧。

    然而,命运多舛,皇帝驾崩,未育子女的宫女皆被送入尼姑庵,武则天再次陷入困境。为求生存,她转而勾引皇帝之子高宗,甚至不惜杀死亲生骨肉以嫁祸皇后,手段之狠辣令人咋舌。

    但若深入理解其背后的辛酸与无奈,便不难发现,在阶层固化的社会中,武则天的选择实则是对命运的反抗。她以反叛者的姿态,不断将绝望转化为希望,展现出极强的能力。

    小红的遭遇与武则天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她巧妙安排,终于有机会接近宝玉时,却遭到了秋纹等人的嫉妒与谩骂。她们嘲讽小红“等着做这个巧宗儿”,意指她好运连连,逐渐得势。秋纹等人甚至口不择言,用粗鲁的语言攻击小红,尽显卑微者之间的残酷竞争。

    碧痕在一旁出主意道:“明日我告诉他们,凡是端茶倒水、拿东递西的活儿,咱们都不插手,全让他一人去忙活。”秋纹闻言,不满地说:“照这么说,咱们不如都散了,只留他一人在这屋里伺候。”

    此刻,小红的心情复杂难言。她性格刚强,正同时走着两条路:一是努力接近宝玉,以期改变命运;二是希望成为贾芸的心上人。

    正当秋纹与碧痕争论不休时,一位老嬷嬷走进来,传达凤姐的吩咐:明日有花匠进来种树,要大家严加防范,不可与外人随意接触。同时,衣物也要妥善晾晒,不可让外男看见。说完,老嬷嬷便离去了。然而,小红却故意走向那边,因为她知道贾芸会带人进来种花,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接近他。

    谈及小红这一角色,作者并未简单地将其定义为好或坏。很多人有不同的看法。答案往往分为两种:有人欣赏她的机智与心计,认为她很厉害;有人则对她深表同情。作者的目的并非评判好坏,而是引导我们体会卑微者的艰难处境。不妨自问,若我身处小红之境,会如何选择?是认命还是抗争?

    优秀的文学作品往往不轻易对人物进行道德评判,而是全面描绘其性格与命运。当那婆子提及后廊上的芸哥儿要来监工时,小红心中顿时明了。

    她曾对贾芸投以深情的目光,与一般女子羞涩回避不同,她敢于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爱。这种主动与勇敢,颇具现代气息。有趣的是,你会发现人们最喜欢的女性角色往往是王熙凤而非林黛玉。从这个角度看,小红无疑就是另一个王熙凤,她抓住一切机会,誓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接下来,让我们走近小红。她本姓林,小名红玉,但因“玉”字与林黛玉、宝玉相冲,便被简称为“小红”。这一细节,暗含深意,揭示了她虽同样为人,却无缘享有“玉”字之尊。

    小红出身荣国府,是世代相传的旧仆之家,奴仆的身份自出生便已注定。她的父母负责管理府中的房田事务,而她,在十六岁那年,被分配到了大观园的怡红院。那里原本清幽雅静,是她和同伴们的天地。

    宝玉的入住,以及他带来的丫头们,彻底改变了这一切。原本管理怡红院的小红等人,瞬间被边缘化,地位一落千丈。这便是小红,一个身世平凡,却又不甘平庸的女子。

    红玉虽是个不懂世事的丫头,却因姿色出众,心中总怀揣着攀上高枝的妄想。这“妄想攀高”四字,透露出她身世的凄苦。为何说是妄想?只因她家世代为奴,命运早已注定。

    她时常想在宝玉面前展露才华,无奈宝玉身边的人都是精明强干,个个不是好惹的。她屡屡尝试,却始终无法插手其中。今日刚有些进展,却又遭遇秋纹等人的恶意嘲讽,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正当她心灰意冷之际,老嬷嬷提起了贾芸,她的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回到房中,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绪万千,琢磨着如何与贾芸发展感情。

    就在这时,她仿佛听到了窗外传来低低的呼唤:“红玉,你的手帕子我捡到了。”原来,这只是她的一场梦。

    在梦中,她不再是那个卑微的小红,而是被唤作红玉,与贾芸的爱情故事在梦中悄然展开。

    红玉闻声匆匆走出,眼前之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贾芸。她脸颊泛红,羞涩地问道:“二爷是在哪儿拾到的?”贾芸笑着回应:“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贾芸边说边伸手欲拉她,红玉却急忙转身逃跑,不料被门槛绊倒。这一摔,惊醒了她的美梦。梦醒时分,她仍是那个被人轻视的丫头,心中满是苦涩。作者的同情与悲悯,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曹雪芹(约1715年5月28日—约1763年2月12日),名霑,字梦阮,号雪芹,又号芹溪、芹圃,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的作者,祖籍存在争议(辽宁辽阳、河北丰润或辽宁铁岭),出生于江宁(今南京),曹雪芹出身清代内务府正白旗包衣世家,他是江宁织造曹寅之孙,曹顒之子(一说曹頫之子)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幼子夭亡,他陷于过度的忧伤和悲痛,卧床不起。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除夕(2月12日),因贫病无医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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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红楼梦》解读:第二十四回 醉金刚轻财尚义侠 痴女儿遗帕惹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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