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对不详的黑翼在H市上空轻轻划过，她一圈又一圈地盘旋，像是正在寻找猎物的鹰隼。
夜幕下的H市灯火阑珊，这是一座依托煤矿发展起来的小城，全市近百万人口，有五成直接或间接为矿山服务，剩下五成也大多和煤矿息息相关。
此时，位于市郊的Y煤矿，像往常一样，正昼夜不息地运转着。矿区地下五百米，黑暗闷热的巷道尽头，一台老旧的钻机嗡嗡作响，锈迹斑斑的钻杆随着回转器在煤层中转动，搅出一团团煤尘。
光着膀子的机长坐在简陋的操作台前，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钻机。机长身边，站着一个瘦高的年轻人，年轻人手拿矿灯，照着煤壁，全神贯注地观察钻机的运转情况。
机长突然起身，凑到年轻人耳边，大声喊道:“秦工，又吸钻啦！”钻机的噪音很大，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听见。
被称作秦工的年轻人点点头，他叫秦风，是Y矿地质测量科的一名技术员，也是现场的负责人。他们的任务是打透巷道前方的老空区，把里面的积水提前释放出来。
“先退回来半米！”秦风用同样的方式对机长喊。
机长重新坐下，慢慢地把操纵杆往回拉，马达发出“滋——拉——滋——拉——”的异响，钻杆却没动，只是一圈又一圈的在原地回转。
秦风神色凝重，吸钻，是钻探工程术语，当地下水渗入煤层，钻头和钻杆很容易陷入湿软的煤层，进退不得，就像被什么吸住一样。
眼前这片巴掌大的煤壁已经被打成了筛子，三米高三米宽的断面上密密麻麻分布着十七八个钻孔。无一例外，全部是打到十二米位置时，出现吸钻，最后不得不放弃的。他们为此赔进去三十多米的钻杆和三个昂贵的德国钻头。
钻头还是小事，更麻烦的是工期，这条巷道的施工进度关系到接下来全矿的接替，工期原本就紧，因为打钻，已经耽误了整整两个圆班。秦风的科长为此承受了很大压力，而这份压力现在又传递到秦风身上。如果这个班依然没有进展，由谁背锅，可想而知。
就在秦风一筹莫展之时，钻机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紧接钻杆居然奇迹般地缓缓往外移动。
秦风神色一振:“快，先退一米！”他吼地很大声，声音穿透了噪音。
机长依言，眼看钻杆退到了位置立即推回操纵杆。
“再续进去，慢点！”钻杆又重新前进。
“再退出来！”
“进去！”
“再退！”
“进！”
……
机长撇了秦风一眼，心道你这进进出出的到底是打钻还是打砲啊。
就这样反复数次，直到钻头的阻力明显减小，他才允许继续钻进。
没过多久，吸钻的现象又出现了，秦风故技重施，反复刷上几回之后，钻头又能继续前进了。
就这样一边钻一边刷，钻杆在煤层中缓慢地前进。
直到第十四根钻杆快打完时，一直干燥的钻孔里突然冒出股污浊的泥浆。
秦风暗喜，这是打透采空区的前兆，“刷孔！刷孔！刷孔！先别进了！”
钻杆在原地搅动着，越来越多的污泥被排了出来，等污泥排得差不多了，秦风才示意继续加钻杆。
第十五根钻杆几乎毫无阻碍地打了进去，散发着臭鸡蛋味的老空水自动流了出来，起先只有一小股浑浊的黑水，慢慢的水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澈。
秦风松了口气，这下终于能进交差了。他拍了拍机长的肩膀，吩咐道:“停车吧。”
喷涌而出的水流冲刷着孔壁，钻孔的孔口瞬间扩张到碗口那么大。
接着，附近两个原来没打透的钻孔也开始出水了，三个钻孔同时扩张，最后合并成一个篮球那么大的出水口。
之前那些失败的钻孔，仿佛被唤醒一般，一个接一个开始往外喷水，涓涓细流很快汇聚成一张瀑布，
秦风终于意识到了危险。
“跑啊！”他大吼一声，带头朝后边跑去。三个钻机工反应稍慢，也迅速跟了上来。五十米外有条联络巷，只要冲到那里就能去更高的地方躲避水头。
秦风拼尽全身力气跑路，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一块矸石从巷道底板冒了出来，横在他的必经之路上。那石头绊了他一下，巨大的惯性使他摔倒在地。三名钻机工依次从他身边跑过，跑在最后的机长见他摔倒，回过头，似乎还想拉他一把，却瞬间改变了主意，自顾自逃命去了。
秦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巨大的恐惧。
煤壁在秦风的身后悄无声息地垮塌，巨大的水流挟杂着煤泥汹涌而来，直接将他拍在巷道的底板上，起不了身。腥臭而粘稠的污水充斥四周，灌入他的口鼻，他徒劳地挣扎，黑暗和窒息感紧紧包裹着他……这成了他在这个世界最后的意识。
与此同时，在城市上空盘旋的那头黑色怪兽，似乎终于找到了猎物，她调转方向，径直飞向Y矿。
矿区中央，高耸的主井井架上，巨大的天轮飞速旋转，带动钢绳将装满原煤的箕斗提升上来。巨兽轻盈地降落在井架顶部的阴影之中。
她抬起右前爪，凭空画出一个繁复的法阵。它是如此的晦暗，甚至比黑夜还要黯淡几分。
巨兽抖落翅膀，一块六棱的宝石从翅根的鳞片中坠落。她用不存于此世的语言轻声吟诵，那宝石居然在半空中停止下坠，直接悬浮于法阵中央。
就在此时，一缕幽魂从地下缓缓飘来，巨兽的咒语也刚好告一段落，她吐出最后两个音节，那竟不是晦涩的异界语言，而是两个清晰无比的汉字:“秦——风。”
声音刚落，之前还在晃晃悠悠飘荡大佬灵魂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静静漂浮在法阵中央的宝石。
她用爪尖轻轻捏住宝石，眯起眼睛检查，远处的灯光透过宝石，折射出璀璨的虹彩，宝石中依稀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巨兽攥紧宝石，展开翅膀，振翅高飞，隐入无尽的黑暗，消失不见。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