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船夕下

作者: 一品带刀F | 来源:发表于2017-04-27 10:41 被阅读0次

    每次我都莫名地感觉到天空霍然飘起淡墨汁的雨,所有的一切都被笼罩在黑白薄影当中。沿着斜坡向上延伸的石子路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远处的风车像被撩起的热气掩映了一样,模糊地让人目眩。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黄昏很美吧?

    “不会太丑哦。”

    “那你见过月亮和太阳同时出现的黄昏吗?”  她陡得侧起身子问我。

    “月船夕下?”  我用手同时比划着紧靠在一起的太阳和月亮。

    “简单!” 她打了个响亮的指响。

    “恩,算是见过一俩次。有人说月亮一直借着太阳的光才得以被称赞,可是她本身是不会发光的实体。而太阳像个体贴的男人在背后默默维存着女人仅有的尊严。我想当他们同时出现时,月亮已做好把全部的尊严交付给太阳的准备了吧。”

    “公之于众?”

    “对!公之于众,就这么简单!”

    “哈,像青话!”

    “青话?”

    “童话青话,青话童话。明白?”

    记忆开始没入黑暗,像火车转入隧道,我姑且收回低垂到车窗外的目光。对话算是告一段落,我努力使意识像射到墙壁上的光线,反射改变角度,企图寻找到下一个出口。

    冬日的早晨,我们贪婪地沐浴在阳光里,像脱光了在热水里一样享受。人就是喜欢在夏日里恋着荫凉,在冬日里追着阳光。四周是围起的白色栅栏,身后的空地上平铺着深红色方砖,精致独特的花纹让我想到了威廉家族徽章。她坐在青灰色的楼顶边缘,白底棉绸裙在旅行的风中不知疲倦地挽着弧纹。

    “快,坐这儿。”  她用手拍着左边的空地,荡漾在潮湿空气里的笑容温暖了雨后的寒冬。

    我像她一样把俩腿悬在目测35.7米高的半空中。感觉它们像木头般生硬时,就在稠密的空气中来回荡几荡,像划船一样惬意。

    “听说一个人方周1.2米的范围内属于个人自由安全领域,如果他人进入其中,对方便感到被冒犯了产生不适感。”

    “你知道0.38米的范围吗?”她拧着的眉头填充着神秘的得意。

    我的目光停在她掩盖额头的碎发间,不晓得是被她碎发下的额头吸引着,还是被她拧着的眉头缠着了。

    “啊,看那一片鸽子翻腾的世界!”

    我暂且搁下心中的疑虑,顺着她指尖点过的方向看去。那些白色的生灵拂过接近树梢极限温柔的弧度。

    “不受羁绊的自由!走,我们去那凑凑热闹。”

    她拉着我的手不由分说地一口气冲到楼下。

    林间堆集着厚厚的落叶,均匀的呼吸吐出淡淡的松油香。我们小心翼翼走着,不时相视而笑,生怕弄出一丁点声响,像摒住呼吸趴在婴儿身上倾听心跳。我忽然想起了高中的那次月考,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为那些奇怪的图形和熟悉的X、Y搅尽脑汁,几近疯狂之后,抬头无意便看到那些纯白的弧线交织穿梭。自己开始就跟着那些白色的精灵漂浮、跳跃,到最后交卷的时候才意识到试卷像大脑一样空白。

    咳,我是如此地空白。我不知道哪些朦朦胧胧的感受算不算得上最深的眷恋。她带我穿越一路的风光,我仿佛走过了春夏秋冬,千山万水。于我而言,有她在,风景总是好的。

    看累了,我们选择将目光驻足于高处。高处是那么地纯洁,让人无限遐想。远处的云层像清晨融化后冰结的残雪,红鲤鱼鳞片的火烧云包裹着半沉的橙色圆球。从树枝间过虑后倾泻的淡淡光幕把她翻飞的头发上笼上了一层玫瑰色的光晕。露出的鼻子让我想到刚出锅剔透的水晶虾饺。

    “我喜欢你的名字,青词。”

    她随手捡起粘在裙边的树叶,轻轻地抚着凸起的脉络,嘴里念念有词。倏地一声,手一挥,树叶在空中跌跌撞撞地下落。

    “青词是种字体精致,词句隽美的文章表达,把愿望写在白纸上,烧了与神仙进行沟通,嘉靖一朝,盛行一时。严嵩知道吧,他靠写这个成为红极一时的宠臣。很好的文体,只不过世人虚伪得容不得半点瞎疵。”

    “所以想挑战世俗?”

    我用脚上脱胶的球鞋来回地踢着蓬起的乱树枝。

    “Secret!  感觉到没,像水里一样寂静。”

    “我挺怕水的,小时候就离得池塘远远的。你说如果真的掉到水里,冰凉凉的,抓也抓不住,脚底也找不到支撑点,该有多可怕呀。人在看不到希望时才是最容易崩溃的。”

    “我也惧怕那种感觉。有的时候刻意表现出的“害怕”并不是说明他到底有多恐惧,只是恐惧他会失去多少关心。相依为命的人另当别论,生与死对于他们是没有区别的。反正是要在一起的,去哪儿有差吗?”

    她顿住身子,脚尖止住我的脚步,手掌平贴着我的后腰,我顶喜欢把下巴枕在她柔软的发丝上。我们把一切遗忘,只有我们。

    “你是太阳,我是月亮!”

    "恩,我是太阳,你是月亮!"

    我默默地叨念着这句话,思绪像厚重的铁门,是彻底的关闭了。那年我十五岁,十七年来,像无意间在沙发下或抽屉里发现沾满灰尘的硬币一样,那些残存的记忆,只言片语地从隐遁中霍然探出。我忽然发现与之前的自己全然断绝了联系,只能凭着知觉,被知觉操纵者做着某些事情,断断续续地去一点一滴地找寻。

    “一毛一个。里面还有彩画贴纸哩!你可以…”

    我赶忙狠狠点点头,以期结束小卖部大姐的喋喋不休。胡乱地撕开一个弹入口中,触着舌苔的瞬间,让我想到干糙龟裂的肥皂剥蚀的碎片。

    “被骗了吧,傻太阳。”

    耳边响起了期待已久的话,我不再环顾四周。

    “只是不相信那些纯真的年代已经结束。试试,也好。有些时候付出的很多得到的反而却更少。”

    有段时间,我喜欢抹开稀疏的刘海直视太阳的凌厉。扬起下巴,感受满面太阳与生俱来的骄傲。慢慢滑动眼皮,当第一缕阳光闯入眼眶时,瞬间败退,清楚地被那种触摸不到的却又沉甸甸的无形力量压抑着。赶紧闭上眼睛,各种不同形状的,像极轻蚕丝绕成的图形从脑海中飘过。

    “像这样!”

    她弯曲了右手手指箍成“C”形,透过拇指和食指留出的缝隙,她正悠然偷窥太阳的光辉。我学着她的样子,开始仰望头顶白闪闪的无边烈焰,渐渐的失去意识。

    十多年来,我像一个捂着空洞的胸腔,失去心脏的人一样,踽踽独行。

    我决定开始寻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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