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种艺术形式发展到比较成熟甚至登峰造极的阶段、并且作品丰盛的时候,艺术家们要寻找新的突破和出路,就不得不绞尽脑汁去寻找新颖。这是傅雷在《世界美术名作二十讲》中形容贝尔尼尼所面临的状态。彼时有米开朗琪罗、拉斐尔等文艺复兴巨匠在前,后来者想要突破和超越着实不易。
当然,贝尔尼尼的确找到了自己的突破点,开拓出巴洛克艺术风格,他的作品也总是能激起观众强烈的感情。
比如他的雕像《圣者阿尔贝托娜之死》,一反此前严肃、虔敬、静止的雕像风格,凌乱的服饰、痉挛的手、张开口、仰着头,完全处于激烈动作的状态。观众仿佛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濒死之际苦苦挣扎、难于呼吸的痛苦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替她喘一口气。这样强烈的感染力,在贝尔尼尼之前是无法想象的。
贝尔尼尼的成就令人瞩目。他在罗马留下了许多富丽高贵的建筑,一扫早前阴郁的风格,细节上始终不乏新颖之处。比如教皇乌尔班八世之墓,竟然有一个骷髅爬在棺龛前面。在亚历山大七世陵墓中,真理之神头发凌乱、眼里充满泪水,非常动人。
贝尔尼尼就是这样,善于用动态表达强烈的情感,直接撩动观众的神经。这种方式在当时很大胆、很冒险,最终也被证明很成功。
《圣者阿尔贝托娜之死》 ,图片来自网络贝尔尼尼成功找到了自己的新颖,同样地,其他艺术家也在寻找属于自己的新颖,以图在艺术天地中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
伦勃朗找到了只属于他的光暗,他似乎总能运用黑暗来表达光明。他也因此被法国十九世纪的画家兼批评家弗罗芒坦称为“夜光虫”。
在《木匠家庭》中,一束阳光从窗子照进来,把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到完全沐浴在阳光中的耶稣身上,而后观众才看到阴影中的其他细节。这种光与暗的强烈对比,让整幅画的重点也就是耶稣更加突出。更广为人知的是他的名作《夜巡》,凭空出现的小女孩几乎独自占据了全部的光亮,成为无可辩驳的焦点。
西班牙王室御用画师委拉斯开兹则找到了色彩的运用诀窍。他懂得色彩的价值,更洞悉色彩在空间中不同位置的微妙变化。傅雷称赞道,“他的画是色彩的交响乐”。在《穿猎装的费尔南德亲王》这幅画中,山石的青灰色、草地的青色、天空的蓝色、泥土的灰白色构成一个和谐的整体。
一如伦勃朗的光暗,委拉斯开兹的色彩同样能增强构图。在《宫女群》中,身穿白色绸袍的小公主自然成为全图的中心,随后依次是旁边淡灰色衣服的宫女、以及更远处黑色衣服的修士、侏儒等人。和谐的色彩运用,令整幅画主次分明、重点突出。其实鲁本斯也是色彩的大师,他跟委拉斯开兹不同的是,他只用少量几种颜色,并且总是用富丽、强烈的热色构成主要基调,这正适合他在偏爱的英雄情调的题材中去发挥自己的狂热。
普桑不同于前几位,他尊崇理智,追求一种严肃的美。他的画构图严谨,总是突出思想的庄重和伟大。但是,色彩的美就被牺牲了。于是乎,他的画就总是没有热度、没有光彩,这样虽然突出了思想美,却始终少了一些打动人心的东西,少了那种内在的活力。
《宫女群》,图片来自网络寻找新颖既然是一场冒险,那么除了以上这些成功或者说比较成功的艺术家之外,自然更少不了失败的例子。
狄德罗在《画论》中主张“艺术应当辅助道德之不足”,这种“以艺术服役道德”的论调,时至今日仍有一定影响力,比如有些人非要用道德的单一标尺来衡量文学艺术作品,反而忽视作品本身的艺术美。
格勒兹更是这种思想的实践者。他的画作几乎是“道德宣传品”,也因此备受狄德罗的赞赏。傅雷称格勒兹为“公认的道德画家”,也毫不犹豫地指出“他的绘画是失败了”。如果绘画作品一心只关注道德说教,而不着力于对美的情绪的探索和表现,那真是“不务正业”了。以这种方式来寻找艺术上的新颖,只能走进死胡同,一无所获。
寻找新颖是一场冒险,终点不可预知。但我们知道,艺术的发展首先需要美的内核做支撑。所以,古今中外的艺术家们,不管怎样独辟蹊径去寻找新颖,艺术美是永远的指路灯。
2019.06.11雾凇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