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李晓蕾

编辑 | 杨舒芳

金庸老先生走了，享年94岁。

10月30日，消息从香港传来，关于他的词条变成了灰色。人们开始回忆，被武侠包裹的岁月中，金庸笔下的大侠们如何殊死搏斗，在江湖浮沉。一场盛大的追悼在互联网和各种聚会中进行着，追忆着这个贯穿了几代中国人记忆的名字。

金庸好友倪匡曾说：“《明报》不倒闭，全靠金庸的武侠小说”。《明报》代表着金庸的另一个身份——报人，1959年，金庸与中学同学合资创办《明报》，《神雕侠侣》正是在这份报纸上逐章更新完结。

那时，他用本名“查良镛”写社论、笔名“金庸”写武侠小说。结果偏是小说火了。金庸曾在采访中说，自己不是武侠小说的任何一位大侠。但实际上，他的名字背后，藏匿着无数侠客。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中，藏着14本金庸武侠小说名的首字，再加一部《越女剑》，是金庸在1955年后的17年间，埋在文字中的武侠江湖。中国的第一代互联网人，很多都是金庸的首批读者。

为此，马云写下“若无先生，不知是否还有阿里”的悼词。李开复说过“金庸的小说是我的教材”；张小龙为自创Foxmail命名时，取了令狐冲的“狐”字；丁磊“一看金庸就像着了魔”；王志东则被称“除了金庸，最爱自己的企业”，甚至，新浪的前身，就是赫赫有名的“金庸客栈”。

15年前，金庸就为自己设计好了墓志铭：“这里躺着一个人，在二十世纪、二十一世纪，他写过几十部武侠小说，这些小说为几亿人喜欢”。

一

马云一向被看作互联网圈中的金庸头号粉丝。

写有“若无先生，不知是否还会有阿里”的悼词，落款署名叫“天行”——这是2000年，马云首次到香港拜访金庸，畅聊3小时后，金庸为其定的“江湖名号”，取意为“天马行空，不易踏空”。在金庸面前，马云自称“学生”。

图源/马云微博

马云在一段自述中这样描述当时的场景：临走时，我匆忙拿出书求签字，结果老先生一看说：“全是盗版！不支持盗版，不能签。”晕倒！结果他在一张餐巾纸上写了八个字：“相见恨晚，一见如故”。

被更多人知晓的，是马云在阿里巴巴的花名——“风清扬”。《笑傲江湖》中，风清扬隐居思过崖，巧遇被罚上山思过的令狐冲，令狐冲的绝招”独孤九剑“正是在风清扬的指导下练成。有人爆料称，马云的淘宝ID也是“风清扬”。他的办公室就叫作“桃花岛”。

金庸笔下的人物与地点同样活跃在阿里公司内部。接任马云的阿里巴巴CEO张勇叫“逍遥子”，CTO张建锋是“行颠”；蚂蚁金服组建的前沿技术团队叫达摩院。甚至，在阿里巴巴找不到“洗手间”这个名字，他们称其为“听雨轩”、“望瀑亭”。

更有意思的是，2001年，阿里前COO关明生到阿里任职后，与创始团队“捣鼓”出了一套属于阿里的价值体系，名为“独孤九剑”。后来，这套“武侠”价值观又被精简成《天龙八部》中的“六脉神剑”。

六脉神剑图  图源/网络

阿里巴巴合伙人彭蕾说过一句话——18年来，阿里人早已习惯了在“摩天崖”开会，在“光明顶”会见客人，在“侠客岛”或是“桃花岛”培训。有人说阿里有江湖气，是的，这是我们的江湖。你从来以及永远都是阿里不可缺失不可替代的一部分。

“我们18个阿里巴巴的创始人，十六七个都对金庸小说特别喜欢，金庸的小说充满想象力，充满浪漫主义和侠义精神。尤其是侠义精神，替天行道，铲平人间不平之事。”或许，这也是阿里巴巴“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slogan的由来之一。

“金庸的每部武侠书我都不止看过一遍，我的梦想就是成为武林高手。”他喜欢打太极，后来拉着一大帮功夫明星，陪他拍了电影《功守道》中。

在现实的“江湖”中，马云辞任阿里巴巴董事会主席一职，选择回归教育，他似乎更愿意被叫做“马老师”。这也是马云叫风清扬的原因之一，小说中，风清扬以老师身份培养出了一代大侠令狐冲。

二

马云决心辞去杭州优秀青年教师一职，转身投入互联网创业之时，金庸的绝大多数的作品都已经搬上荧幕，与观众相见。包括《神雕侠侣》、《笑傲江湖》、《鹿鼎记》、《倚天屠龙记》、《书剑恩仇录》在内，单是电视剧，如今都已被翻拍了7次之多。

金庸如同一个巨型的武侠IP。自1958年《射雕英雄传》被搬上银幕开始，金庸的15部武侠小说衍生出了36部电影、66部电视剧、11部漫画、1则动画，单是游戏，就有33个。

金庸  图源/网络

1994年,三联书店才将《金庸作品集》引进到内地。在此之前，已经有人将金庸作品上传至ACT（alt.chinese.text,互联网早期中文新闻讨论组）。方舟子回忆，到了1997年底，已有一半以上的金著被送上了网。这催生了众多以金庸著作及评论为主题的网站和论坛。

1996年，软件公司四通利方启动了第一个中文网站的建设，并为平台系统RichWin开发出一个问答论坛。但很快，网友们开始在问答区天马行空地讨论各类话题，金庸话题热爱者在论坛中涌现，四通利方只好增设论坛，金庸客栈排第四位出台，bbs上盖楼数则是首屈一指。

金庸客栈成了中国第一批金迷的最大聚集地，作家今何在、宁财神、导演陆川都曾混迹其中。大量金庸作品的书评、影评都在此被大量传播。

1998年，四通利方与华渊资讯网合并。四通利方创始人王志东为新站点取名为“新浪”，金庸客栈等早期论坛演变成新浪论坛的前身。王志东也曾公开表示，“新浪能在全球华人占领位置，谈金庸、谈武侠小说话题实际也起了相当大的一个作用。”

“一读金庸就像中毒了一样”，王志东会连续花一个星期的时间来回看一本小说，“一本看下来，整个精神受不了，整个陶醉在里面。”在很多场合的讲话和采访中，王志东都常说起武侠小说中的江湖义气，将“侠气”作为某个人的标签，以及“江湖大盗”要如何吸收百家之长。

时间再往前推一年，1997年1月，国产电子邮件客户端软FoxMail1.0beta（英文版）面世。4年之后，Foxmail用户量已达到200万，而腾讯当时只有10万用户。

独立开发出Foxmail的张小龙意料之中的火了，经历两次收购后，张小龙最终加入了腾讯，再后来变成了“微信之父”。张小龙回忆说，“那时在写个软件，要取个名字。手头有《笑傲江湖》，于是取令狐冲之“狐”，命名为Foxmail，以此纪念金庸。”

2001年，王志东辞职事件爆发。8846网、6688网创始人王俊涛公开声援王志东，“几乎和我一样，除了自己的企业和金庸，他没有什么其它兴趣，这我知道”。

他们都一样，是金庸迷、武侠迷。

王俊涛1999年进军互联网行业，那一年，阿里巴巴刚刚成立，但核心业务并非是现在的电商。8848网、6688网成为了中国最早建立的B2C电商网站，王俊涛也因此被称为“中国电商第一人”。

王俊涛同样迷恋武侠小说，金庸曾在王俊涛的一件黄色衬衫上签名，写下“老榕大侠”四字。至今，这件衣服仍被王俊涛珍藏着。

三

金庸武侠小说中，最具盛名的武林大事必属“华山论剑”。

华山论剑共有三届，第一届的比拼中，黄药师、欧阳锋、洪七公、段智兴、王重阳五大高手在华山绝顶比试七天七夜，最后他们分获得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的武林名号，影响江湖几十年。

在中国互联网史上，也有5大高手齐聚一处“论剑”的佳话。张罗“论剑”的是马云，地点则从华山绝顶换至杭州西湖。如果说第一届华山论剑最吸引人的是九阴真经，那西湖论剑最诱人的地方，当然是马云请到了真正的金大侠。

2000年9月10日，第一场“西湖论剑”举行，在金庸的主持下，时任搜狐网首席执行官张朝阳、新浪网总裁王志东、网易董事长丁磊、8848董事长王峻涛、阿里巴巴首席执行官马云共谈互联网的未来。

五大网站“掌门人”同时现身西湖，除了张朝阳的江湖概念来自《水浒传》，“只懂网络不懂金庸”外，其余四位都是金庸迷。来自大西北的张朝阳在西湖第一次吃到了螃蟹，也第一次接触那个说着一口宁波普通话的金庸。这场“五个门派”的圆桌，他们聊金庸多过互联网。

早在1985年前后，丁磊就开始沉迷于金庸的武侠世界，但“看的非常不凑合”，或许是那时候金庸作品还未集印成册引进大陆，丁磊看《射雕英雄传》时，竟是从下半部开始读起的。

曾幻想像张无忌一样练成绝世武功打遍天下的丁磊说，互联网中的技术，就是金庸小说中所说的武林秘笈。这种“武林秘笈”带来的是90年代开始的互联网技术——WWW技术、电脑CPU的高速运行、基于图形运行的浏览器、内存条价格的降低。只有练好这种“秘笈”，互联网才能持续发展下去。

他们中，只有金庸不懂网络。金庸很坦诚，“说实话，谈网络我是外行。”金庸将网络与武侠类比，“马云他们的网站办得很好，个个像练了九阳真经一样，网站融资的方式就像乾坤大挪移，借力打力。我的印象中，网络是一个新兴的服务行业，潜力非常大。办网站最重要的是练好内功，这样才能像少林派一样长盛不衰”。

金庸连着参加了两次“西湖论剑”，这场互联网的比试则延续了四年，来过场上的“武林高手”包括马化腾、周鸿祎、李彦宏、柳传志、杨致远、时任EBAY CEO的约翰·多纳霍，甚至还有美国前总统比尔．克林顿。

金庸和这群互联网先锋们做起了朋友，2004年，金庸参观淘宝，写下“宁可淘不到宝，决不能弃诚信。宝可不淘，信不能弃。”后来王志东有了一对双胞胎，也请金庸取名，男孩叫王青鹤，女孩叫王金凤。

2005到2010年中，西湖论剑闭关5年，期间，阿里巴巴与雅虎合作，淘宝崛起，根据当时的数据显示，2010年第2季度，网上零售交易总额1173.429亿元， 其中淘宝交易总额为882亿元，占整个零售市场的75.16%。

2010年“西湖论剑”复出，可中国互联网大佬们一致缺席，IT巨头联想、汽车巨头吉利、阿里的合作方雅虎、Ebay成为座上宾。这场“西湖论剑”也如“华山论剑”一般成为绝唱，再无后续。

2018年10月30日，94岁的武侠小说巨星金庸辞世。

金庸笔下的江湖在《鹿鼎记》完结，但新的武林、新的江湖仍旧人来人往。亦敌亦友的互联网大佬们仍在互联网的武林争霸中练功夫、修秘籍。那些曾在西湖“论剑”的互联网大咖们，有人早已离场，有人隐于江湖，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仍然是中国互联网的先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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