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插播一条重要新闻,”主持人不慌不忙地拿起来刚送来的稿子,扫了一眼,流露出惊讶的神情,“位于F市的实验中心有了惊人发现,现在让我们连线新闻发布会的记者。”
“方教授带领的研究队伍在今年有了意外发现,当地农场生产的某批鸡蛋在显微镜下居然呈现出不可思议的景象……”
“目前研究仍在进行中,方教授不肯透露再多消息,本台记者会持续追踪最新情况,请大家保持对本节目的关注……”
(1)
“啪”的一声,笔记本电脑被合上,亢奋的现场记者与拥挤的新闻发布会场景消失在了屏幕上。
“哗众取宠。”方教授言简意赅地点评道。
赵明,笔记本电脑的主人,看着方博士脸上若有若无的怒火腾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老师,您忙了一天也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还未等方教授回答,一旁的刘岩殷勤地端来一杯热茶,谄媚道:“那些记者和看客懂什么,您这可是在鸡蛋中发现了宇宙,能载入历史,对探索世界起源有史无前例的巨大突破的。我看啊,老师您纯粹是和那些门外汉浪费口舌。”
方教授接过茶,虽不言语,但眼神里的怒气换成了悠悠笑意。
赵明心里对刘岩的行为翻了无数个白眼,暗自咒骂着这个处处邀功的小人。但厌恶归厌恶,见了面,赵明还是要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师兄,毕竟人家可是方教授的得意门生,是嫡系的。再看看自己呢,阴差阳错捡了个好差事,求爷爷告奶奶进了方教授的科研队伍,干着吃力不讨好的杂活。若没有这次重大发现,恐怕自己就永无出头之日了,现在起码还有个盼头。
“赵明。”
赵明回过神来:“老师。”
“赵明,刘岩,我就先回去了,今天晚上你俩负责记录好一号样本的情况。“方教授离开前嘱托道,”没有我的指令,务必不要对样本进行干扰,保持观察就行了。“
方博士前脚刚走,刘岩就面露难色:”我这今天晚上有点急事,你先盯着点,我早晨一定早点过来。“
赵明心想,又是这样。可是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没问题,师兄快去吧,别耽误了事情。”
于是变成了赵明一个人和一颗鸡蛋,在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守夜。
(2)
在鸡蛋中发现了一个宇宙,这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它就是这么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赵明在研究所的超级观察仪下360°无死角地观察这颗鸡蛋,透过坑坑洼洼地鸡蛋表皮,蛋清是鸡蛋宇宙中的填充物质,紧紧包裹着蛋黄形成的宇宙中的唯一星球。
观测台上的鸡蛋缓缓旋转着,借助着观测台特制的打光实现了一半明亮一半黑暗的昼夜更替。
放大观测仪的倍数和穿透力,赵明清清楚楚的看见蛋黄表面的黄色植被郁郁葱葱,黄色江河呼啸奔腾。再放大一些,可以看见小小的部落星罗棋布,有的穴居山洞,有的五颜六色地散布在广袤的平坦大地上。蛋壳里的时间过得很快,各种景象交替变化着,赵明手忙脚乱地记录着。
赵明抬起头,不由得惊叹世界之奇妙,居然能在一次实验事故中发现这么不同寻常的事情。等完整的研究结果出来,这肯定能惊动全世界。想到自己平平无奇的名字马上就要轰动全球,辛辛苦苦读书二十余年的赵明第一次有了光宗耀祖的骄傲。
(3)
转眼就到了凌晨,再有趣的东西也抗不过席卷来的困意,更何况是这种耗费耐心的无止境的观察任务。赵明把河边的鹅卵石数了一遍又一遍,把部落的数目也数了一遍又一遍。第一次看见鸡蛋宇宙里的小人和猛兽战斗的时候赵明又是提心吊胆又是摇旗呐喊,慢慢也就见怪不怪了。
赵明感觉脑袋昏昏沉沉不受控制地栽下去了,“砰”地一下撞在了观测台山,观测台上的鸡蛋猛地颤动了一下,险些滚落。
这一下可把赵明惊醒过来,吓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差点闯出大祸!
他手忙脚乱地调整观测仪,赶忙检查鸡蛋的状况:鸡蛋里一片混沌,黄色的江河翻涌着窜上天际,土地开裂,巨大的石块从山上落下来纷纷砸在部落上——一个没来及逃出去的女野人被巨石瞬间吞没了。
慢慢地,鸡蛋又恢复了平静:河水流淌,微风习习,黄色植被再一次郁郁葱葱。
赵明却亢奋起来,他伸手轻轻推了推鸡蛋,再看观测仪:又是一幅混沌景象。片刻又恢复平静。反复如此,赵明越来越激动了。
此时此刻,赵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个鸡蛋宇宙中,他就是唯一的至高无上的王。
(4)
赵明找来一根实验用极细长针,从鸡蛋的一侧扎入,只会留下一个很小的孔洞,事后用胶水封上便毫无破绽。
正当他思来想去如何下手之时,高楼大厦已悄然在鸡蛋世界里矗立,明黄色的街道开始变得拥挤,过去葱葱郁郁的黄色植被被连根拔起,土地开始出现灰黑色的斑点。偶尔也会有战争,焦虑的人民跑来跑去,一朵朵蘑菇云从黄色地面上升起。
虽然赵明无法听见他们是如何交流的,但赵明猜想对于这些居民来说,鸡蛋世界应该和自己所处的世界是有共通之处的吧。
一种巨大的破坏欲在他心中诞生了:在这个世界,被放大除了时间,还有自己的影响力。
赵明操控着长针深入,顺势扫倒了一片高楼。他看见衣着光鲜的人们惊慌失措地跑出来,拥挤着往外爬行;赵明把瓦片堆积起来,将来不及逃窜的人堵住;从厨房引来的火借助着风力在鸡蛋世界熊熊燃烧,明黄色的世界瞬间坠入火海;河流决堤,一股脑地涌入街道,在水火中文明化成灰烬……
“赵明!你在干什么?!“
刘岩的怒吼把赵明从沉浸中猛地拉了回来。
“赵明你闯大祸了!”刘岩一个箭步上前推开赵明,“你这个人做事不带脑子的吗?”
赵明清醒过来,看向背对着自己检查鸡蛋情况的刘岩怒火中烧,一拳头挥了过去。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实验室的椅子被踢翻,实验器材到处滚落。
“啪唧!”
一声闷闷的响声传来,两人同时收手看向声音的源头:鸡蛋在两人打斗时被撞落下来,此时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吐出鲜黄色的蛋黄,看起来就像千千万万颗普通的鸡蛋一样平平无奇。
(5)
“赵明,填一下离职表格吧。哦对了,回去后记得时刻保持电话开机状态,现在实验室还没有决定是否起诉,有消息了会通知你。”
走之前,赵明抱着杂物箱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此刻刘岩正用没打石膏的左手举着电话和方教授汇报情况:“好的,那我就启用二号样本吧。嗯嗯,知道的,老师您放心吧,这次我亲自盯着。”
赵明低下头,正准备灰溜溜的离开,回去以后还能做什么呢?这样的污点,相当于给自己的学术生涯判了死刑吧。
突然,实验室大楼颤动了一下。赵明一个踉跄,手中的杂物箱掉落——他读书以来所获得的所有奖杯在地上四处滚动。他手忙脚乱地蹲下拯救自己宝贵的奖杯,而地板在瞬时间九十度倾斜,大楼轰然倒坍了。
后面的事情就是赵明所不知道的了:火与水充斥了整个街道,滔天的浪席卷而来,巨响声轰隆着包裹着整个天际。不过所幸这一切也没有持续多久,“啪唧”一声闷闷的响声后,世界像一个蛋黄一样缓缓地摊开,变成了无比狼狈的黏糊糊的物质。
(6)
在与之相邻的另一个样本中,恐龙刚刚称霸。
文章首发于公众号 神奇小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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