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玉老婆疯了。”它的震撼和辐射如投在村子里的一颗巨大的炸弹,村民们在震惊之余,让他们在内心产生了怜惜而又无力的叹息。
一
那时金玉老汉才三十多岁,他和老婆结婚十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后来他俩抱养了老婆亲戚家的一个女孩,一家三口倒也快乐幸福。
七十年代初,那时村民们的日子都过得辛苦,家大人多的村民依靠夫妻二人的劳动,养育着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本就困难重重,再加上国家的统购政策和低廉的农副产品价格,每家每户能够挣回口粮钱都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根本谈不到有什么积蓄。只有劳力多孩子少的家庭,一年下来,才略有盈余。金玉老汉那时的三口之家,在当时的村子里属于人口少的家庭,生活自然在村子里比大多数人要好上许多。
金玉老汉和妻子是生产队里的全勤劳力,在劳动之余家里还养羊喂猪,手头略有积余,十多年来的积攒,手头攥着一百多块钱的巨款,每当夜深人静时,两人悄悄地数着那些由一块、两块和五块叠加在一起,厚厚的一摞硬生生的纸币时,高兴之余,觉得为家里置办一样大件才是正理。
忙碌了一天的两人,每到晚上空闲下来,都会商量购买哪种大件物品的事情,是购买缝纫机还是自行车,两人都有些犹豫,十多年的努力,只能购买一件物品,仿佛一夜回到了成家初始的原状,心里多有不甘。经过不知多少天的辗转反侧,最后两人决定购买自行车。
金玉老汉和老婆觉得家里只有一个孩子,没有太多的针线活,买缝纫机有点浪费。而自行车就适用多了,除了劳动以外,拔猪草割羊草,有自行车就方便快捷了许多,考虑到家庭利益的最大化,两人决定购买一辆自行车。
那时购买工业品是受限制的,自行车、缝纫机之类的工业品必须要有购买券才行,否则有钱也买不到。购买券普通人很难得到,那些票券是需要人情和后门的,对于金玉老汉来说,找后门比搬山头还要难,多次找熟人无果后,他把攥在手里快要挤出水的钱又放回到柜子中不知名的一个角落中,打消了购买自行车的打算,夫妻俩人又投入了他们攒钱的大业中。
一日劳动中,有人告诉金玉老汉集宁的黑市上能够买到自行车购买券,他那本已安静平和的心又被鼓动起来,他与老婆一拍即合,决定到集宁碰碰运气。
这天,金玉老汉与他的两个亲戚怀揣着那一百多块钱,一早就坐着通往集宁的长途汽车来到了集宁,仨人到了集宁后先到桥西据说是黑市的地方打听自行车购买券的事情,半天没有打听到任何头绪,遂决定暂时坐下来,等第二天早晨再来看看。
他们来之前在大队开好的出门介绍信,很快就在工农旅社办理了入住手续。哥仨从没有离开村子百十里,今天来到盟所在地集宁,在他仨的心目中,集宁是了不起的大都市,比中旗还要大,他们决定利用这一天好好看看这城市中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向城里人打听一下自行车购买券的事情。
三人从旅馆出来,沿着大马路逛起了城来,偶尔向路边的人打听自行车购买券的事情,也许是运气好,他们离开旅馆不远就遇到一个穿着蓝色中山服的一个中年人,听到他们打听购买券,让他们不要到黑市上去,那个地方经常因投机倒把被公安打击,弄不好会弄出麻烦来。
说完后那人就要离开,他们仨看着这人就要离开,忙叫住他,问他能不能帮他们弄到购买券,那人笑了起来:
“那东西本来发放到农村的比较少,毕竟是工业品,不能满足供应。城里人相对就容易多了,每年都会有一部分指标的,如果商场有熟人,不需要那东西。”
看着那人自信地说着,金玉老汉心动了,他想让那人帮忙,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看着那人嚅嚅了几声。
那人看出他们三人的意思,爽朗地笑了一声,说到:“我带你们到联营商场看看。”
说着就带头向商场方向走去。他们三人紧随那人来到了商场,看到那人对商场的人不断打着招呼,觉得这人也许是商场的人,不然怎么熟悉商场中的人,因此对此人更加放心。
那人带着他们来到了五金区,与商声售货员打过招呼后就说:“飞鸽自行车有吗?”
“有两辆。”售货员漫不经心地就答到,同时反问到:“你要买吗?”
“我不买,是我的亲戚要买,我们明天过来,你一定给我们留下一辆。”那人看着售货员,笑着说道。
“行吧,不过要早点,晚了不一定了。”
“那咱们先走吧,”那人笑着对售货员打了招呼,带着三人离开了五金门市部。走出联营商场后,那人站在那里和金玉老汉告诉时说道:“明天早晨我来这里等你们,你们别晚了。”说完后,那人就要离去,金玉老汉三人一看那人就要离开,赶忙叫住他:“大哥,别明天再来了,干脆今天您就帮我们买吧,买完后咱们一块吃点饭谢谢您。”
金玉老汉说完后,他的两亲戚也赶忙谢谢那人。那人看着他们三人,有点为难地说道:“刚才已经跟人家说好明天来,刚离开又返回,这,唉算了,你们来趟也不容易,那我先进跟这里的人说一声,一会你们进去再拿货。”
金玉老汉看那人答应了,赶紧从怀里掏出用手娟包裹的那百十来块钱,就要交到那人手里,那人忙推开他的手说道:“不行,我们素不相识,不能拿你的钱,等我商量好后,你带着钱提自行车就行了。”
那人说罢就头也不回就往商场走,三人赶忙追上去,硬生生地把钱按到了那人的手上:“你一块交了钱就行,我们在门口等着你。”
“对啊,看我这啰嗦劲,你们在门口等着我不就是了,省得麻烦。“说罢那人笑嘻嘻地朝他们挥挥手,走进了商场。
三人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那人,回到五金门市部一问,才知道他们也不认识那人,只是看他热情打招呼,才应答着。门市部前后都有门,那人早已沓无音讯了。
三人报案后,等了几天也没有消息,只得回到了村子,等待着公安局的消息。
二
张金玉他们仨回村已有有两个多月,一直没有从公安那里传来消息。当知道买自行车的钱被骗子骗走后,她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风肆无忌惮地侵略着自己的身躯,全身像浸在冰水中那般寒冷,血液在那刻仿佛被寒冷禁锢,全身瑟瑟地发抖,寒意侵袭着她的心脏,四周的坚冰不断挤压着心跳的空间,她的心被冰窟如山那般沉重地挤压着,喘不上气来,就像冬天困在井口的吊水桶,上不上下不下地卡在那里,随坚冰而寒冷,彻底被冻结在那里。
她开始也如丈夫张金鱼那般殷切等待着公安传来的消息,随着日头一次次的升落,她的心一遍遍地被寒冷洗劫,她哭过几场,每次痛哭后不是情绪释放后的痛快,而是心冷意绝的惆怅,她再也不想哭,不想像别人倾诉。
那天,她突然感觉到丈夫张金玉那双血红的眼睛盯着自己,就像野狗盯着冬天冻在屋外的猪肉那样的贪婪和赤裸,她有点害怕:“钱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她嘟囔着。
看到坐在一端的女儿,突然明白了,丈夫想抢自己的女儿。她歇斯底里地紧抱着女儿嚎叫着:“别啊,别抢我的女儿。”
她觉得女儿被吓得浑身发抖,哭得喘不上气来,想到女儿最喜欢吸吮自己的乳头,她撩开自己宽大蓬松的上衣,把她包裹在自己的胸前:“别怕,别怕,有妈妈呢。”她紧紧地把女儿拥在怀中,女儿呵出的热气吹得她胸脯麻酥酥的。她喜欢这种感觉,女儿小时候经常爬到自己的胸哺上,鼻子和口腔吹出的热气就是这种感觉,有时口水沾湿自己的胸哺,整个身体荡漾在幸福的氤氲中。
女儿在怀中挣扎着,弄疼了她的胸哺,她明白了,女儿饿了,要吃奶。她曾羡慕过别的孩子爬在母亲怀中吮吸母乳的情节,今天女儿也爬在自己的胸前,母性勃发的她把女儿搂得紧紧地,嘴里叨叨着:“宝宝乖,吃吧,吃吧……”
“啪”的一声,她感觉脸上热辣辣地疼痛,丈夫张金玉脸上爬满了丑陋的虫子,双眼滴血地朝她脸上打了一巴掌。在她疼痛愣神中,把怀中哭得小脸发紫的女儿抢去了。
钱没了,女儿又被抢去了,她不能没有女儿,女儿也离不开妈妈,她顾不上疼痛,朝着张金玉扑去。
张金玉抱着女儿跑出了屋子,他丟了家中的钱,现在又抢走了自己的女儿:“还我女儿,还我女儿。”她跳下炕追了出去。
外面的太阳散发的白光像数不清的小针刺向她的眼睛,她闭了闭发酸的眼睛,睁开眼时,张金玉和女儿在院子里消失了,院子的四周站了许多村人,看着她嗡嗡地说着什么,她朝着这些人走去,想问问女儿去哪里了。脚下传来硌脚的痒痒,赤脚走在院中的砂地上,她不顾扩散在身上的不舒服,朝着她熟悉的人们问道:“看到我女儿吗?”
那些平时与她交好的女人们看着她走近,张慌失措地后退着,双手摆动着,表达自己的无辜和不知情,周围的人围观着她,赤裸裸的目光扫描着她的全身,好似准备从自己的身上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随时准备抢掠一番,他们和张金玉一样,也想抢去自己的东西,她惊慌地看着围在自己周围指指点点的人们,冲着大门逃离了院子。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啊”她边跑边嚎着,也许孩子能听到自己的叫声,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听着后边传来的脚步声,她朝着村外逃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实在跑不动了,坐在树丛下面,不知不觉中她推着崭新的自行车,车梁上坐着欢笑的女儿,到了自家的院子,她把自行车支好,想从自行车上把女儿抱下来,伸出的双手抱了个空,女儿和自行车都不见了。大叫一声,睁开眼晴,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促狭的星星眨着眼睛。
“宝儿,宝儿。”她茫然地冲着四周嚎叫着,瘆人的嘶叫在安宁的夜空中传向远方,隐约中传来了狗叫的声音。
村口一个蓬头垢面赤着双脚的女人,嘴里嘟嘟着听不清音节的浊音,一瘸一拐地躲开行人,张牙舞爪地挥动着双手嘶叫着,在她的撕叫中,人们只能听清女儿两个字,村里人摇摇头:“唉!是个疯婆。”转身离开了。
眼前闪现着女儿的身影,她像狗一样尾随在时隐时现的女儿身边,嘟囔着女儿的名字,走过了一个个村庄,这天她又看到女儿的身影,她连滚带爬地扑向女儿……
她被一个男人用铁链锁在了炕上,正在撕扯铁链的她看到地下怯生生地站着一个女孩,“女儿。”她停下撕扯的哔哔作响的铁链,从冰冻封闭的内心释放出母亲的微笑,伸出鸡爪般的双手,想要摸一摸那肉嘟嘟光滑的小脸。她努力地在脸上挂满了笑容,挣扎着想走近女儿,哔哔的响声吓得女孩哇哇地大哭起来。
那个男人急匆匆地跑入屋内,抱着摔倒大哭的女孩,冲着她大骂:“你个疯婆,吓坏女儿了。”说完男人抱着女孩离开了。
听到男人的话,她安静下来。多少天她再也没有看到女儿,她想不起女儿的模样,一想头疼的厉害,渐渐地她忘记了自己是谁,只是坐在炕上发呆。
有一天那个男人把铁链从她的身上解下来,拉着她的手把她领到院中,院中的光刺着她,头发和衣服舞动起来,她害怕地双手蒙住自己的眼睛,躲在男人的身后,不敢走出家门。
男人每天拉着她坐子院子中的太阳下,慢慢地她习惯了在院子中呆坐,每天独自走出去坐在那里,像一座泥塑。
一天,从天上落下的水,浇得她在院中乱窜,害怕地躲到闲置的窑洞内,她的眼睛被被吸引住了。脑袋轰的一声:
“鞋。”她呢喃着,那是一双绣着莲花纹的小鞋。
“女儿,女儿。”遥远的记忆被撕开了一角,她双手捧着那双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她拿着那双鞋,爬在了院中的地上,一前一后地挪动着那双鞋,她看到了蹒跚学步的女儿。她抬起了头,空洞无神的眼睛里闪烁出一丝亮光。
“妈妈。”他听到了女儿奶声奶气的叫声,呆板的脸上有点生动,她迅速拿起鞋,把绑在一起的头发放开,小鞋系在散落在两颊的长发上,她摇摇头,两只小鞋在眼前快速的舞动,就像女儿跑动的双脚。
她高兴地跳起来,朝着院外跑去,两只鞋在眼前摆动着,就像跑在前边的女儿,她担心女儿不小心摔倒,边跑边喊:“跑慢点,别摔倒。”风吹动着她的长发和系在长发上的小鞋在她的眼前飞舞,她顺着风的方问离开了村子跑向远方。
三
张金玉从集宁回来,妻子知道买自行车的钱被骗后,每日以泪洗面,每每邻居劝她时,她还与邻人诉涚自己的委曲和痛苦。过了两个多月,也没有接到公安通知的消息,她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经常呆呆地坐在家中,不愿意与人接触。以前从不误工的她,生产队的劳动也不愿参加,一动不动地呆在家里,如果不是间或眼睛眨动一下,人们还以为是一尊泥台。
看着妻子黯然神伤的模样,张金玉的心里也很难受,自责和悔恨像寄生在他内心的虫子,每时每刻都在吞噬着他的心,特别是妻子变成这副模样,如大山压在他的胸口上,苦闷和痛苦交加在他的身上,喘口气都变得困难。
妻子整天呆坐在家中,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他担心妻子出事,向队里请了假,在家里陪着妻子,防止想不开出事。
这天,妻子又呆坐在炕上,懂事的女儿没有玩,她紧紧靠着母亲坐在一起。张金玉靠着炕沿看着妻子和女儿,默默地站在地下。
这段时间很少说话的妻子突然嘴里嘟囔着含糊不请的话语,嘟嘟了几句后,脸色大变,眼睛闪现着惊慌的神色,歇嘶底里地叫了起来:“别啊,别抢我的女儿。”妻子嘶叫着把吓呆的女儿拉到她的怀中,并把女儿的头塞到了怀中的衣服内,孩子吓的哇哇大哭着,她却一只手紧压着裹在衣服里的女儿,另一只手拍着女儿的身子,哼着不知名的歌子,好似怀中抱着婴儿的样子,脸上挂满了有点狰狞的笑容。
女儿双脚蹬动着,哭声越来越低,小手在她紧压的手臂下抽搐。
张金玉被妻子失常的举动吓坏了,看着被她紧掐在怀中的女儿有点窒息地抽搐,他跳到了炕上,想从妻子怀中把女儿抱出来。
妻子看到他跳上炕,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孩子,嘴里不停起嘶叫着,满脸露出狰狞的凶光。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小,张金玉没有时间拖下去,他在妻子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就在妻子失神刹那,他从妻子的怀中抢出小脸憋得紫红即将昏迷的女儿。他不敢与妻子纠缠,抱着女儿跑到了亲戚的家里。
等把女儿安排好回到家时,才知道妻子鞋都没穿跑出了村子,他和几个亲戚出村四处寻找,十几天他跑遍了妻子经常去的亲戚朋友和可能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邻村传来消息,前天有个疯婆在那个村里徘徊,在确认是妻子后,他带着女儿和亲戚到邻村后,妻子已经离开,就这样消息时断时续,经过半个多月,在三十里外的一个村里找到了妻子。
妻子的脚上套着烂毛靴,双脚的水泡已经溃烂,走路一瘸一拐,衣服褴褛不堪,整个人彻底垮了,眼晴没有一点光亮,只有出到女儿时,脸上会露出狰狞的神色,眼里有点灵气。看着妻子的样子,自责和悔恨让他彻底崩溃,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把妻子接回家后,稍不注意,妻子就会往外跪。他只得把妻了用铁链子锁在炕上,这样他才能下地劳动。
一天,女儿想看看妈妈,跑回家中不久,就被妻子吓得摔倒在地。为了保护女儿和照顾妻子,他只好把女儿送回生育女儿的亲戚家,亲戚同情他的遭遇,也就同意了。
慢慢地妻子不在扎腾打闹,他解开了妻子的铁链,经过几天的习惯,妻子不再乱跑,病情慢慢稳定下来。
这天下午张金玉安排好妻子后就到生产队劳动去了,刚劳动不久,突然下起雨来,等他赶回家里时,院门大开,家里屋外都沒有妻子的身影,他在村子中多方打听,才知道妻子头上系着女儿的鞋,挥舞着双手从村子东跑了。
动员了几个亲戚寻找了几天,终于在离村子四十多里的地方找到了披头散发,走路蹒跚的妻子。
张金玉没有办法整天陪着妻子,不参加劳动就没有口粮,全家没有饭吃,他只得把妻送回娘家,让娘家人代为照顾,他负责妻子和孩子的生活用度。娘家人可怜女儿的遭遇,同意了他的意见。
张金玉怀着感激的心情告别了亲人和妻子,让他沒有想到得是,这一别却成了他与妻子阴阳两隔的永别。
四
张金玉正在锄着地,听到背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一看,队长带着老婆的弟弟从他的身后走来,看到小舅子后,张金玉心里猛然一沉,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充斥在心头,他扛起锄头,迎着他俩走去。
“姐夫,姐姐她......”亲戚看着走近的张金玉,抽泣着说不出话来。
张金玉看着吸吸踏踏说不出话来的小舅子,感觉到双腿有点发软,扑通一下就坐在地上。队长看着坐在麦垅上的张金玉,忙走上去搀扶他,小舅子看到姐夫坐在地上,通红着双眼跑了上过去。
“队长,没事,刚才走的急,头有点发晕,现在好多了。”张金玉在小舅子的帮助下,站了起来踉跄着离开了麦田。
回家的路上,小舅子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张金玉。原来自从妻子被他送回娘家后,病情稳定了许多,有时还能帮着母亲做一点家务活,父母二老看着女儿一天比一天好,都很高兴。
这天中午天阴沉沉得,父母看着女儿睡着后,趁着天气不热,就一块出去到村后离家不远处的自留地锄草,锄了一会草后,风云突变,电闪雷鸣,二老赶忙躲到村子菜园子的窝棚中,等到雷阵雨刚停歇,两人赶回了家中。
家中的门大开着,二老感觉不好,回家一看,女儿不在家中。平时二老有时也会出去走走,刚开始不放心女儿,每次出去会把门反锁,防止女儿离开家,时间久了,女儿也没有离开家的意思,他们也就放心了。有时外出也不再锁门,没想到今天女儿离开了家,两个老人慌了,忙着分头在村中找着女儿。
中午时分,大都数村民劳作了半天,早早休息了,等到雷阵雨来临时,虽然被惊醒,闪电协鸣掩盖了女儿从家里跑出来的声息,人们都没有发现她跑到哪里去,后来从几个小孩子的那里才得到了她从南边小水库方向跑去的消息。
那时正好雷阵雨突至,几个在村里玩耍的小孩躲到了井房子里避雨,一个女人从井房边跑过,扯在手里的一张塑料布被雷雨中的暴风扯的哗哗作响,女人边跑边喊:“女儿,别跑啊,下雨啦......”
几个小孩一看是村里的疯子,吓得躲在井房不敢出声,直到女人沿着小水库的方向跑出了村子,几个孩子才离开了井房跑回了家里。
两位老人和一些亲戚沿着女儿跑过的路寻找着,来到水库边,水面上漂浮着一个女人,手里攥着的白色塑料象一朵白云飘浮在水面上,人们忙着从水面上把她打捞出来,发现已经被淹死了......
妻子的尸体停放在堂屋的门板上,安祥的脸上仿佛显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如果不是那苍白如纸般的脸色,张金玉肯定认为妻子睡着了。他两手摸着妻子那发凉有点缰硬的脸庞,躬着腰盯着妻子那紧闭的双眼,仿佛看到生前装睡的妻子,水雾朦胧了双眼,他的双耳隆隆地作响,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闪现。
闪电在翻滚的乌云中穿梭,发出沉闷的轰隆声,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在疾风暴雨中踉跄前行,三十多岁的妇女追在后边,边追边喊着:“女儿,下雨啦,披上塑料布,别淋雨啊。”轰隆隆的雷电声掩盖了她发出的声音,她只得不停地追着,呼喊着......
一道闪电贯穿了天地,刺耳的雷声振荡着大地簌簌发抖,女人像受惊的兔子般地猛跑起来,一个趔趄扑倒在泥泞的地面上,白净的脸上挂满了扑溅的污水,她艰难地从地面上爬起来,双手沾着污泥,她用袖子擦了一下被污水遮挡了眼光的双眼,向着水库中冲去。
前边的小女孩突然凭空消失,女人依然呼喊着女孩的名字,向前冲入到水库中,猛地张开双臂,向着水库拥抱而去,双臂环抱着躺进了水库,鼻子和嘴巴一串串气泡的咕嘟声,如她嗯出的催眠曲,她把头歪斜在一旁,好似用下巴抵着女儿的头发,惬意地紧闭着双眼,一丝淡淡的微笑挂在了脸上,慢慢地沉入水底,水面上留下了不断翻腾的气泡......
“金玉,金玉。”水雾朦胧的眼帘前,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影在拉扯着呼叫着,他盯着水库上的那串不断幻灭的水泡,好像看到女人站在水泡上,随着水泡的幻灭隐入在那方水气中。
“哇......”一腔浊气从张金玉的腹腔暴发,如滚落的山石发出的剧烈碰撞,他把头伏在妻子的胸前,双肩抽搐着如打摆子的病人,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默默地离开了那个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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