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芥」
Part.1 情深不寿
“斜阳真好看啊。”那天的晚霞在深远的橘红色中悠悠泛着紫光，坐在悬崖边上的男人的面颊也被映得微微闪着精光，高处的山峰吹着他的头发和风衣，也将他的声音吹起，路过少年的耳畔，“你觉得人的生命要怎样结束才好呢，芥川？”
他就这样坐在悬崖边上，就这样平淡无奇地抛给他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少年努力地想了想，想得夕阳又向西斜去了几分。
最后，少年犹豫着回答：“以⋯⋯死⋯⋯来结束，吧。”
一直没做声的男人听到答案突然笑了，笑得让人心醉，笑得让少年惶恐。然后他说：“什么啊，芥川你还真是⋯⋯”
男人继续笑着，却没再说什么。
男人名叫太宰治，这是芥川在三天前记住的名字。
三天前，这个名为太宰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太宰没有向他伸出手，却开口问他：“你想跟我走吗？”
“⋯⋯”
“呀，这个问法好像不太对呢。”太宰笑了，蹲下来看着被肺病折磨得瘦削的芥川，“你想离开这里吗？”
毫无疑问，他想。但他依然问：“离开这里，您会带在下去哪儿？”语气中带着莫名的尊敬。
“去一个能让你变强的地方，一个能吃饱穿暖的地方，一个能让你凭自己的努力换来他人敬畏的地方，就是这么简单。但是，”男人一顿，“弱肉强食。”
为什么您要带我走？芥川本想这样问，却没有问出口，只是把手搭到了男人伸出的手掌上。
碰到那只缠满绷带的手的一瞬间，他预感到他的人生将完全地改变。
之后的事证明他预感正确。只是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那之后，芥川的生活中便只有三件事：训练、任务、太宰治。
太宰每日清晨便在阁楼上等他，见面后没有问候，直接靠一记腿拐切入正题，若是挡不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受伤最严重的一次也只不过是断了两三根肋骨而已，最难听的也只不过是被骂为一无是处的流浪狗而已。
如果当天没有任务，这样夹杂着疼痛与辱骂的训练会一直持续到日落。每到日落时，太宰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说一句“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太宰这时不看他，芥川心里其实有点高兴，因为哪怕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但老师此时的做法似乎能再为芥川挽回一点颜面似的。
他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太宰似乎从没正眼看过他，无论何时。
他们两个能像普通师生一样对话，或许也只有在太宰醉酒微醺，眼神迷蒙之时。当然，芥川明白，太宰永远也不会真的喝醉，那个男人，永远也不会让自己真的沉醉于外物，他的醉，不过是装装样子讨点女人的调笑罢了。
芥川真正明白这一点，是从那个晚上开始的。
那天晚上，太宰似乎喝得烂醉，醉到已经没有办法自己走回家，酒吧的歌女彼时恰好收拾完行头准备休息，路过吧台时不免搭上太宰肩头调笑几句，“太宰先生，还站得起来吗？”
换得太宰闷笑一声：“要不小姐来试试？”手顺势就搭了上去。
那之后，歌女绯红的面颊和咬着下唇娇羞跑开的场景，以及太宰眼角的笑，都深深落在芥川眼中。
“太宰先生，您醉了吧。该回去了。”酒吧快要关门之时，芥川这样轻声说。他不太敢看他醉酒的老师。
“哦？”太宰用手支着吧台，把上身从吧台上抬起来，“我说我还站得起来，看来没人相信啊。”他撇过头，看着他的学生，“芥川你信吗？”
这番话究竟有几分是胡言乱语，芥川分辨得不甚清楚，他也无心分辨，只惊异于“原来这个男人也会神志不清，看来中原前辈说错了”的想法，但后来，在太宰准备从椅子上站起时，芥川突然想起中原中也对他说的另一番话：“永远别相信太宰那个混蛋会醉。不信的话，在你认为他已经烂醉的时候，给他一拳——用你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气，给他一拳。”
芥川照做了，不知道为什么。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气。
芥川知道自己的体术在黑手党中可以算得上是最弱的，但面对此时的太宰——他本以为——应该是一击必胜的，在出手前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该怎么赔偿吧主摔坏的酒杯，然而，在他考虑出答案之前，拳头就被紧紧攥住了——被太宰治。被他已经喝醉的老师。
“我说我还站得起来，”太宰治笑着，“芥川你信吗？”
他的声音低低回响在光线阴暗的酒吧里，芥川感受到从自己手上传来的生疼。
那之后，他便再也不信太宰治会喝醉。
TBC.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