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

        我喜欢旅程，不喜欢目的地的结果。

        又一次踏上了回家的列车，我呆呆地望着窗外，蒙蒙的细雨过后，天地间竟如此灰暗。临走前，我被牛同学骗了五块钱，还看到焉同学傻傻地站在车站里，好像还在为买错了票而黯然神伤。

        车开动了，像一只老牛慢吞吞的。天冷冷的，那调皮的风儿把路边的叶子吹得飞舞飘散起来。车窗外，一群小孩子跑了过来。一个个蹦蹦跳跳，戴着黄的红的小帽子。胖乎乎老师领着他们，就如同老母鸡领着小鸡仔。

        车渐渐离开这座小县城，那一排排孤零零的树木伸着小手告别着，那一只只麻雀飞来飞去似乎也在赶着回家。我看到了湖中的小田地，我想住在那里一定很惬意，因为那是属于一个人的天堂。河水就这样流着，绕过田地，绕过树木，永远不曾回头恰似一颗归家的心。

        我坐着，脸贴在凉凉的窗户上。一路上净是玉米地，而这里并无玉米，只有些玉米秆子懒散地躺着，还有些草堆零散地垛着。记得小时候常常去钻玉米垛子，有一次怎么也钻不出来，里面黑黑的，害怕的我就如同一只小老鼠。

        天边的夕阳亮了起来，那半圆的落日悄悄地消失于山的那头。车里的光有一种昏黄的光晕，这样的气氛里我有些想睡了，可是睡不着。心里清醒地知道旅途一旦错过，是永远也找不回的。

        车停了，有的人下车，有的人上车。我看到那个小男孩使我忍不住要笑，他竟在大庭广众下尿尿，露出的屁股就和他的小脸一样红润。上车时，也有一个小孩子，手里拿着糖葫芦，牵着奶奶的手。老伯粗糙的手抚摸着孩子的头，他羞答答的，躲到了奶奶的身后。

        天慢慢黑了，家也近了，那车里的灯原是暗的，可觉得那光却是暖的。路旁的人家亮起了灯，带着香味的炊烟缓缓升向天空。万家灯火恰是一只只雪亮的眼睛照着我回家的路。

        到站了，下车时风坏了脾气，肆意吹着，天地间飘起了雪花。路灯下，我呆呆望着，那雪花落在掌心，竟能发现它美丽的形状。我踩着小雪，只听见我家的狗在叫，想起一句诗：“柴门闻狗吠，风雪夜归人。”

        回家时，父母围坐在桌子旁，那屋子里腾腾地升着热气。暖暖的光泛着淡淡微黄，夹杂着家的味道。锅里煮着饺子，那白嫩嫩的小东西，像一只只胖乎乎的鱼儿，游在相思的水里。

        那天临睡时，母亲摸着我的头发，看得我梦里面也不自在。梦里面我竟又踏上了列车，那车里生起了炉火，车外是一片风雪。车里无人，只看到天上飘着饺子，那饺子长出了透明的小翅膀。只见一个个小孩子蹦蹦跳跳地去抓饺子。

        风呼呼地吹，却吹不去心里的温暖，雪好似一片片年糕，车里放着美丽的歌“Can you feel happin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