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老实实坐在身侧的豆丁,卢业樟志满意得地笑了,心想:“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了!”
他是真的有事和豆丁商量。
关于董令昌。
黑色的猎豹在瑞通大桥上缓缓驶过,桥上的霓虹闪烁,洒在车上,车身五彩斑斓。
豆丁侧脸看了眼卢业樟,发现他正通过后视镜看她,脸一红,忙移开了视线。
“说说董令昌。”卢业樟看着她两腮红红的,映着莹白的皮肤,煞是可爱。
他敲了敲方向盘,忍住了想摸一摸的冲动。
豆丁坐正了身子,掩饰地看着窗外。窗外灯火辉煌,霓虹闪烁,阑珊处是瑞通大桥的两岸。
那两岸是瑞都人家的烟火气。
豆丁喜欢那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气。正如汪曾祺在《人间滋味》所说,“看看生鸡活鸭、新鲜水灵的瓜菜、彤红的辣椒,热热闹闹,挨挨挤挤,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
小时候,豆丁经常牵着外公外婆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在瑞通大桥下面的乾隆菜场里,听着那些或精明或慈善的小商小贩吆喝着,叫嚷着,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地炫耀着自己新鲜的时蔬。
说实在的乾隆菜场的菜就是好,新鲜而且便宜,很多退休没事的大爷大妈爱都坐一段时间的公交车过来买菜。
豆丁最喜欢乾隆菜场的煎饼,那种煎饼在别的地方是买不到的。
生活节奏的加快,现在的煎饼多是机器量版式加工的,早已失去了煎饼的粮食香气。但乾隆菜场的那家煎饼是纯手工制作的,几个阿姨大妈,从凌晨四五点开始忙活,到中午十二点多,一大堆热气腾腾的煎饼就整齐地摆在案上了。
那煎饼可真是香啊!
小小的豆丁喜欢踮着脚尖,看那些阿姨大妈把那些小麦粉,米粉,玉米粉忽啦啦地杂放在一起搅拌,然后少量多次地加水,再不断地搅拌,形成黏糊状,最后把这些糊子倒在一种叫做鏊子的圆状工具上,不断转动,几秒钟,一张薄如纸酥脆鲜香的煎饼就神奇地制作好了。
听外婆说,制作煎饼,火候是非常重要的。大火,煎饼会糊掉,吃不成;火太小,煎饼是生的,不能吃。
豆丁曾问过外婆,火候怎么掌握?外婆说,做久了,自然就能把握住火候了。
长大之后,再想吃到那样的煎饼几乎是不可能的,豆丁有次肚里馋虫作怪,就想着吃一张酥脆喷香的大米煎饼,午休时间驱车赶到乾隆菜场,到那一看,好家伙,热热闹闹的四下都是人。
可惜找了半天,也没个停车位,连路边的旮旯拐角里也塞满了大爷大妈的各种三轮车,最后怀着小遗憾又回去了,心里想着下次周末休息,骑自行车过来多买些冷藏。
当然拖到现在,豆丁也没吃上乾隆菜场的煎饼哈。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卢业樟看她一直望向窗外,眼光温柔亲昵,流光溢彩模样,美丽无比。
“没想什么,”豆丁收回视线,心想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懂得市井生活的快乐呢?看他长的这么健硕,估计是牛排生菜喂大的。
“你说要和我聊聊董老师的事情,”豆丁拂开额头的散发,“董老师下午没在班上,我正纳闷着,对于他来说,这是破天荒头一次。”
“你认识董令昌多久了?”卢业樟沉思了一下,斟酌着用词。
多久了?很久了吧!久的他已经是我的亲人了,豆丁想着。
“从我硕士毕业,进入瑞都生物科技开始,都是董老师带着我的”,豆丁想起董令昌,心里暖暖的,“我现在掌握的一切,几乎都是他教会我的。”
“你很感激他?”卢业樟问道。
“不仅仅感激,还有佩服。”提到董令昌,豆丁满眼的孺慕之情。
豆丁父母感情一直不合,吵吵闹闹的半辈子了,就是现在还是相看两相厌的状态,豆丁实在不想回那个家,那个家于她,是阴冷混乱的战场。
她常常去外公那儿,外公也着实喜欢这个漂亮聪慧的外孙女,一点点委屈都不让她受到。
可是外公毕竟渐渐老了,特别是外婆去世之后,豆丁发现外公老的更快了,几年时间,两鬓全白了。
所以豆丁对于外公基本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在遇到陈铭泽之前,豆丁没事儿就和董令昌喝着啤酒,吃着酸辣粉,聊着生活中的酸甜苦辣。
豆丁到现在还记得,刚进入公司那会儿,她年轻貌美,曾一度被认为是空降的花瓶,很多人对她是瞧不上的,故意晾着她。
后来她渐渐展现了自己的才华与能力,别人又对她敬而远之,防着她。
那段时间,一米六六的她,体重暴瘦到九十斤,整个人的精神压抑而急躁。
这个时候,董令昌走近了她,那是她人生的第一次救赎。
那一天,豆丁忙完手头的工作,已是深夜。
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推开窗户,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想着是不是要换份工作了。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礼貌而低沉,像是怕吓到她似的。
她打开了门。
门外,董老师含笑而立,他手上端着一小块草莓味的慕斯蛋糕。
她有点惊讶,她虽然和他时有接触,但那也仅是工作上的沟通,私下里见面点点头,零交流。
这个时候他过来,豆丁心想,领导深夜视察工作?
“看到你办公室里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董老师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很随意的说:“饿了吧,吃吧。”
豆丁看着那块慕斯蛋糕,小巧精致,奶油上的草莓新鲜红嫩,勾人食欲。
豆丁确实饿了,中午到现在就喝了杯咖啡,她说了声谢谢,拿起蛋糕吃了起来。
看她吃了,董老师起身想给她倒杯水,这才发现她屋里的饮水机里没水了,他不动声色,到休息室里倒了杯温水过来。
等她吃完了,董老师似乎看出了她的拘谨,说:“你和我女儿很像,工作起来都是不要命的。”
“我不要命都没做好,”豆丁抱怨着,她指了指外面一片空荡荡的座椅,“内忧外患,真难缠。”
“外患不说,先谈内忧。我这些员工,哪里难缠了?”董老师眼镜后面的双眼闪闪发光,意味深长。
“我长的漂亮错了吗?我工作认真错了吗?你看他们,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董老师缓缓地说出了《运命论》里的句子。
《运命论》豆丁走马观花般地看过,印象不深,但在那一刻,豆丁如醐醍灌顶,恍然开窍。
那天晚上,他们聊了很久,聊了什么很多豆丁都忘了,但董老师的那句话她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豆丁第一次和董老师私下里的交谈。
第二天,豆丁办公室饮水机里装上了新水,而豆丁背后的靠山是董老师一类的闲言碎语也传遍了整个部门。
“没有董老师,就没有今天的豆丁。”当豆丁讲述这些往事时,心里是满满的感激与孺慕之情。
卢业樟伸过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一次,她没有凶巴巴急躁躁的打开他的手。
他知道董令昌是他的老师,是她的职业引领人,但没想到董令昌在她心里这么重要。
这个问题有点棘手了。
虽然某些事情,他知道董令昌只是小卒,一个替罪羔羊而已,幕后黑手他还看不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