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洼的鸟
和影子决裂,源于我受够了他的纠缠不清。他像魔鬼一样模仿我的一言一行。动作像,样子也像。我一个人单方面和他写了诀别书,然后便匆匆离开。对有些人来说,这情节看起来有村上春树《世界尽头和冷酷仙境》的影子。然而我和影子的决裂和那里面描述的情节有本质的区别。他们是依依不舍,我们是两情相悦。他们想着拯救彼此,而我们,至少我,没有想过。
离开影子,最初的轻松只维持了不到两个小时。此刻,我坐在地铁的候车室里,看着苍白灯光映照的花岗石地面没有任何东西,我感到一阵发自内心深处的空虚。我被这种空虚感紧紧包裹,仿佛要窒息了。旁边过路的人没有表情,好像看不到我似的依旧低头赶路。他们大多滑动着手机,投身于屏幕那头的世界。难道,离开影子,我已经没办法进入他们的视野,连一个存在都算不上了?我静下心,又对自己说:也许平时和影子一起出来,他们也没有留意过我吧。
是的,肯定是这样。影子不过是一个复制我动作的机械产物罢了。他哪里有填充生命力的能力。我想影子此刻一定看到了那封诀别书,然后不知道我到哪里去了。然而我却一点不担心影子的处境。在那些没有月光的漆黑夜里,影子在我没有意识的情况下独自消失。我坚信,即使没有我,他们也有他们的去处。那个世界我不懂,也不想懂。
我坐上地铁继续往前走,但我突然忘了我要去哪里。我是要回家还是要去酒吧和朋友聚会?是要去公司还是要去火车站接那个七年没见的朋友?我脑子一片混沌。我把眼皮抬起来,看到对面的乘客依旧沉浸在手机的世界里。他们的脚下,有的影子活跃着,有的也丢失了影子。究竟是不小心走丢了还是也像我一样,和影子做了单方面的诀别,便再也凑不到一起。
地铁停在城市的广场底下,我走出地铁门,走进直升梯,不到一分钟,我便来到广场的地面之上。刺眼的灯光一下子包围了我,让我有点睁不开眼。但就是在这样半闭着眼睛的虚幻状态里,我想起了曾经在这个广场晃荡的无数个傍晚和深夜。那时的我无处可去,只能在广场的角落来回踱步。我在空旷的广场踱步,也是在人生的谷底烧烟解愁。回忆总是甜的,它过滤掉太多痛苦,让此刻的我没有痛苦,反而心生怀念。适应了强光的瞳孔慢慢恢复正常。低下头,我惊喜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毫无征兆地重新和我相逢,似乎什么也没发生。我想起在广场度过的那些流浪颓废的日子里,我常常躲在他的身体里。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获得享受当下的安全感和坚持生活的自信心。
我多希望影子的回来是因为他没有收到那封诀别书啊。虽然我知道这不大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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