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季泽表白和这部分决裂是《金锁记》重要的部分,是主人公的人生重大转折过程。
决裂后的她,从此放下心里的爱情幻想和期待,一心一意守着她的黄金枷锁,变态折磨自己的子女。
精彩纷呈,叹为观止。
试探
风水轮流转,当初,季泽被她撩拨的时候,想着到时候躲不掉是累赘,不能惹火上身。
现在七巧也在转着念头,想着不能留把柄在他手里,姜家人厉害,回头自己的钱保不住。
先得试探一下他的心。从他进门,她就怀疑他是奔钱来的。
七巧还是清醒的,年轻的时候都没有得到,老了,哪里又有真心来。
七巧谎说有下人探头探脑,出去拿了扇子,吩咐潘妈送东西。
潘妈送了点心与酸梅汤进来,七巧亲自拿筷子替季泽拣掉了蜜层糕上的玫瑰与青梅,道:"我记得你是不爱吃红绿丝的。"
七巧当着潘妈的面,显示对三爷的了解和照顾,虽刻意,却又觉得自然。这和前文三爷卖弄对应,只是家常一些,既透着一股亲热和关怀,又当着人家的面撇嫌疑。也是要家常闲话的前奏。
没话找话地样子,装作不经意地问他卖房子怎么样了。
三爷说房子还要涨,自己还没有想好,都是狐狸,藏着掖着较量着。
七巧抛诱饵,说自己手头没有钱,不然想买。
季泽说房子不急,倒是七巧的那些田要卖,有条理地说了几点理由。
急切里卖给谁?三爷说帮着打听。
季泽把咬开的饺子在小碟里蘸了点醋,闲闲说出两个靠得住的人名,七巧便认真仔细盘问他起来,他果然回答得有条不紊,显然他是筹之已熟的。
季泽装作闲闲不在意的样子,他不知道七巧已经不是几年前的七巧了。
绕是三爷奸似鬼还是没有逃过。
决裂
三爷是来哄她的钱来的!哄她卖田买那没人要的房子!虽然这个结果是自己意料之中,却是心中的痛,最后的一丝幻想也抓不住。
七巧虽是笑吟吟的,嘴里发干,上嘴唇黏在牙仁上,放不下来。她端起盖碗来吸了一口茶,舐了舐嘴唇,突然把脸一沉,跳起身来,将手里的扇子向季泽头上滴溜溜掷过去,季泽向左偏了一偏,那团扇敲在他肩膀上,打翻了玻璃杯,酸梅汤淋淋漓漓溅了他一身。
那一刹那,以前的暧昧和渴望都化成了怨恨,也许还有羞辱。他是哄她,哄她卖了一生的钱,她抑制不住地打他骂他。
被别人按住拉开的时候,她的心往下沉,自己出丑了。重要的是,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葬送了自己的爱情,虽然只是自己的幻想,已经无法挽回。
就是幻想,也是值得的留存的,在孤独的日子里咀嚼一下,有点温情的味道。
此刻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季泽把长衫脱下来搭在胳膊上扬长而去。
留念
七巧一个人站在那里,心里应该是暂时的休克状态。
酸梅汤沿着桌子一滴一滴朝下滴,像迟迟的夜漏──一滴,一滴……一更,二更……一年,一百年。真长,这寂寂的一刹那。
看着这一段描写,感叹张爱玲写作的手法技巧精妙。心里更是无限的酸楚,这个慢镜头的瞬间是七巧一生的写照,寂寞凄清、酸楚漫长、无法回旋。
七巧扶着头站着倏地掉转身来上楼去,提着裙子,性急慌忙,跌跌跄跄,不住的撞到那阴暗的绿粉墙上,佛青袄子上沾了大块的淡色的灰。她要在楼上的窗户里再看他一眼。
比失恋的女孩子更让人心疼。
此刻,她是后悔的,自己多年的渴望,自己幻想的一段情,自欺欺人的一段情,自己亲手断送了。
她爱他,爱他得不到是无限的痛苦,毕竟是个玫瑰色的梦,是她一生中唯一离爱情最近的一点梦,是值得留念的。
现在,她亲手葬送了。
她知道,她彻底地失去了他,虽然不曾得到,以后连那样闲闲地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
她赶着看他最后一眼,检讨着自己的错,自己知道他不是好人,要他就得装糊涂。
人生在世好像是这么回事,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看着这一段,十分悲凉。
在自己幻想里清醒地挣扎着。想想葛薇龙,看着火坑跳下去,也有另外的好处吧。
晴天的风像一群白鸽子钻进他的纺绸里去,哪儿都钻到了,飘飘拍着翅子。
三爷走了,在七巧的眼里,轻松潇洒,风度翩翩。
对于三爷来说,本身就是没有任何损失,来去自是潇洒。
爱情的葬歌完了。
七巧站在窗帘的后边,浑身一阵热一阵凉,流着泪。外面的弄堂里,真真切切的世界,俗世里的来来去去的人,在她眼里成了多年前的鬼,真真假假,自己为什么那样较真?
七巧与现实世界失去了联系,她的世界里只有那么几个人,从前她受着欺负,从此,她做了她世界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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