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胖的那一年,照片很少,没买过一条裤子。
以至于后来瘦了,还是不习惯穿裤子,甚至还总是挑黑色。
朋友调侃我:你是有什么信仰吗?为什么把自己打扮的老气横秋,你现在的衣服,好像几十年之后穿也毫无违和感。
除了缺乏美感,我知道这样的背后,多的是自卑:
我的大腿很粗,赘肉很多。
只有这样裹起来,覆盖上,穿出去别人就看不到了,就不会嘲笑我了。
那时候,我以为,只有美才能自信。
胖子不是理所应当自卑吗?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自信不需要那么多的限制,至少不是一定要怎样才可以。
可是深陷泥潭的我,不仅给自信增添了很多前提,还为自卑找了很多看起来合适的理由:
我买不起,我落榜了,我脸不白,我没有新衣服,我说话不大方,甚至一开始我也因为自己的瘦小而自卑过。
胖瘦都要自卑,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我从来都找不到自信的理由,却揪着自己的短板不放,并且自卑地理所应当。
所以每日,我都感觉自己糟糕透了。
我曾经以为:自己自卑的很孤单很痛苦,却发现自卑的理由或许千差万别,但自卑的人不在少数。
某日和朋友聚会,喝了点小酒,情到深处,她讲起来上一段感情失败的经历。
她说,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我都幸福地像花儿一样,但就是觉得自己很跌份。
我很是吃惊,在我看来,这闺蜜才貌双全,父母恩爱,性格随和,实在想不起有什么跌份的。
我说,举个例子。
她便详细讲了一个自己和男友一起参加聚会的经历。那天聚会女性朋友很多,她们不仅妆容脱俗,穿着考究,简直是行走着的奢侈品合集。
我会心一笑,点点头,示意她把故事讲完。
她说,那天我匆忙地加完班,没洗澡没补妆,甚至一头凌乱,穿着原本打算健身的衣服,就站在自己男友的身旁。
自己觉得尴尬地不得了,穿着还被她们讨论:运动也能赶一种时尚哈,今天穿(某某品牌)衣服的人真多啊。
我说,的确挺low啊。
朋友接着我的话说,是吧,我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啊。
我摆摆手:不,我觉得她们挺low的。
朋友大为诧异,我说:你从繁忙的工作中腾出时间参加聚会,虽没打扮,但也不算失礼。
但她们这样拿你打趣,我觉得跌份的是她们。
我们在一个群体里,总是不太容易找清楚自己的位置。
尤其在权力金钱和地位面前,我们总是迅速盘踞弱者的身份,早早地甘拜下风。
或者受一些传统概念的影响,总觉得自己的不足,就理所应当受到指责甚至嘲笑。
也就在朋友给我讲的这故事里,我才意识到:
对于自我的不接纳,你身上处处都是痛点。
随便一个人说个什么,你就能无地自容。
你心底的自卑,不仅让你的自我意识变得负面,更会招致更多的看不起。
自卑使得自己举步维艰,毕竟胖瘦都会自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我因此专门请教过一个总是很自信的人。
我问他:如果别人看不起你,用言辞或者行为暗示和影响你。你会怎么办?
他的脑回路还真是和我这自卑症患者不一样:
还有这样的事?
怎么能有这样的事?
我还没遇见过呀?
怎么告诉你怎么办?
那一刻,我忽然理解,同样的世界,自卑和自信的人有着截然不同的理解。
我不知道有多大的概率,他从未遇见过被看不起的情景。
又有多大的概率,我遇见的总是被看不起的境遇。
我不得不承认,在这个过程中,是自己的内心里,对于自己的理解在作怪。
它总是放大了自己的认知,甚至曲解了别人的意思。
能敏锐地感受到外敌入侵的人,让我迅速建立起保护自己屏障的人,抓起自己抗争的武器,还未开始战斗,又缴械投降,自己定义自己战败而归的人。
是我自己。
那天,我鼓起勇气穿了一条紧身天蓝色的运动裤去锻炼。
说实话,浅色看起来更胖。
带着我那粗壮的大腿,在馆里穿梭,我照常按照计划训练。
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关注别人的目光,后来跑嗨了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衣服的事。
冲完凉回家的路上,我哼起来歌。
因为对于我来说,我是第一次暴露出自己的大腿,而对于我的内心来说,我是第一次把自卑晒出来。
我不再恐惧,也不再自觉羞愧。
它不仅没有让我感觉很糟,反而让我感觉很好。
那感觉,比战战兢兢掖着藏着,最后还要被提溜出来的感觉好太多。
那条亮眼的健身裤,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布:这就是我的大粗腿,粗我也爱她,你们管得着吗?
尽管后来我发现,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
自卑的人之所以心累,是因为担忧的很多事情尽管还没发生,就已经把糟糕和更糟糕的结果在心里预演了好几遍。
一条裤子,打破的,不是我衣橱的颜色,而是我心底对于自信的束缚。
我终于不再是自卑的奴隶,我终于可以更全面更客观地看待我自己。
就算有缺点,就算很糟糕,也不是万劫不复,更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条裤子,成了一条纪念品。
尽管我穿它,并不能扬长避短,甚至将我的身材缺陷一览无遗,但却让我从内到外的自信起来。
因为,我能看见,并接受自己的不足了。
很多时候,面对别人的挑剔和指责,如此敏感。恰恰是因为,我们也在用这样的方式,和自己相处。
就像是一种熟悉的嗅觉,还没离近就能断定,因为太熟悉,但却往往会有极大概率的误判。
以至于后来每次穿它的时候,我都会对镜子里的自己说:为了穿出她的美,要好好加油啊!
这成了一个自勉的仪式感。
也就在之后的日子里,我才明白,当我绞尽脑汁去想如何护着自己的缺点不被看见的时候,我就不自觉地低下了头颅。
也忘记了:真正的穿衣法则里,比扬长避短更重要的是,自信的笑容。
30岁之前,比成家立业更重要的事是,坦然面对自己,尤其是自己的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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