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三清来客
三四青竹梗,两畦药草田,一树云萝花。灵犀凝望着这璇玑宫后院良久,轻呼出一口气,就着花青石台边的石凳坐了下来。
石桌上一张宣纸被一只水晶貔貅匍匐镇压着,在朗风中上下翻飞,不得挣脱,像一只振翅的蝶,灵犀将它解救出来,拿在手中随意浏览了一番,原来是一纸婚书,下角三枚落款,“太微”二字遒劲有力,“洛霖”二字飘逸清奇,最后“润玉”二字行云流水,却透出些许不可言明的峥嵘风骨。
“这便是当年父帝与水神仙上订立的婚帖。”金色的日光散落下来,中途被一片严密得好似云雾的藤萝绊了脚,只余下一片模糊的阴影投在润玉的脸颊上,泛出一种朦胧的温暖,“四千多年前,水神仙上大婚前一夜所订立,左右都是要销毁的,阿犀看它作甚?”
“好字!这‘太微’二字遒劲有力,‘洛霖’二字飘逸清奇,至于你的‘润玉’二字,行云流水却透露出峥嵘风骨,小白龙,想不到你连字都写得这般好,果然是前途不可限量啊……”灵犀一面放下手中的婚书回答他,一面却有理不清的万般思绪涌上心头。
都说“字如其人”,天帝太微热衷权势,故而字体“遒劲有力”,水神洛霖超然物外,故而字体“飘逸清奇”,至于润玉,他一人身兼太微与洛霖两人的性情,虽不役于物,内心却坚韧顽强,故而是“行云流水却透出峥嵘风骨。”
润玉听到所爱夸赞自己的书法,并从自己的手书中看到自己的气质品格,会心一笑,大感阿犀非但为心中挚爱,更为知己良朋。
润玉一手拿开桌上那张旧日婚帖,一手从披香殿侍女举着的托盘中递过一张新的宣纸,笑意盈盈:“现下还要烦请阿犀在新的婚帖上补上你的名讳。”
从此你我名正言顺,再无阻碍。
“什么?!……”灵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思绪纷繁,心乱如麻,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小白龙……你……你知道的……当时不过权宜之计……我……我们俩……不是真的……”
“阿犀不用解释……”润玉打断了她的话,微微一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道:“润玉都明白……”
“九霄云殿上,阿犀是替我解围,润玉明白,只是……”润玉敛下眼眉,顿了顿,继而轻声说道:“阿犀既然开了这个头,为免落人话柄,请配合润玉一直到把这出戏演完为止吧……”
他的眼睛像是璀璨的天河里盈满了透亮的碎星,那样温柔地注视着她,生怕她说出一句拒绝的话语,在她的灵魂里,两种感情,一方在叫嚣着应该拒绝他,另一方却对这个温良纯善的男子没有一点抵抗之力。
半晌,灵犀捏了支细杆紫毫颓然叹了口气,忐忑道:“我的字要是写得不好看,你可别见笑。”
“无妨……”润玉低低地笑开,心头无限欢喜。
只要你愿意在婚书上签字,承认我们的婚约就好。
灵犀一笔一划在婚书底下签下自己的名讳,润玉看到后,情不自禁地夸赞她:“阿犀过谦了,依润玉来看,阿犀的字必然受过名家指点。”在润玉的眼中,灵犀的手书,流畅瘦洁,娴雅婉丽,清婉灵动,一看,便出自女子之手。
“哪里受过什么名家指点,都是闲来无事摘录医书所得,也就练了百来年而已。”灵犀有些羞愧的顺着润玉的话往下说。
“原来如此……”润玉浅浅笑开,“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婉然若树,穆若清风,阿犀所行之簪花小楷,在瘦洁飞扬的基础上,更显出一种清婉灵动的韵味,柔美清丽,与你并无二致。”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低头专注瞧着手边红泥小炉上煨着的一壶清茶,袅袅水气之中氤氲了他精致的眉眼,一身娟白的衣裳赛过皓月星辉,白得叫人牙痒痒,生出一种恨不能将其玷污的心情,许是他的白正衬出她红艳的脸庞,灵犀遂蘸饱了一笔墨,趁着润玉神游之际在那白娟袖口画了朵云萝花。
待他回神时,木已成舟,她朝他眨了眨眼。润玉噙笑看了看袖口,也不生气,兀自给她倒了杯茶,温言道:“这云萝花别致生动得很,润玉倒有许多这般单调的衣裳,往后还要烦请阿犀都与我添上些许颜色。”
小白龙果真好脾性,她想。
“盛情难却,自当遵从。”她偏过脸,一手捏了紫毫,一手扇风,佯装点头答应。
“那你呢?你又行的什么字体?”灵犀换了个话题问道。
润玉一愣,往茶杯里又添了些许,悠悠答曰:“润玉喜行曹魏碑。”
“曹魏碑……”她捏着紫毫连连点头,“横竖撇捺间彰显醇厚酣畅、严谨平淡之美,正如君子之气度,不在于媚俗,而在于古拙,与小白龙你倒是相配得很。”
润玉哑然一笑,并不答话。
今日出了太微的九霄云殿后,润玉便邀她前来璇玑宫后院小坐,说是前些日子她给他的昙花已含苞待放,不晓得今夜会不会开花,她便随了润玉一并回到后院。
润玉的璇玑宫同旭凤的栖梧宫大有不同,白墙黛瓦,俭朴低调,除了看门的邝露和不会说话的梅花魇兽,连个多余的人影也没有,日光之下静谧一片。
小魇兽现下正安然伏在润玉脚边,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她,她单手支颐,伸出一只手抚摸它顺滑柔软的额头,“小家伙,舒服么?”魇兽耷拉着耳朵,呦呦叫了两声,看起来心情不错,润玉笑着触了触它的耳朵,岂料它别扭转过头来,磨蹭两步到她面前,用鹿角蹭了蹭她的罗裙,她嘉许地摸了摸它的头,赞道:“真乖!”
末了还不忘揶揄润玉几句:“小白龙,看来你要失宠喽~”
“润玉并无什么珍贵神物可赠与你,只有这魇兽还算稀罕少有,若阿犀喜欢,便让它从今往后与你出入随行,过些时日,待它稍稍再健壮一些,便可做代步坐骑,还请阿犀莫要嫌弃。”
灵犀一脸不赞同道:“那怎么行!小家伙又不是物件,怎可随意赠我,况且说好了等这小家伙修成人形,若为女子,可为你红袖添香,若为男子,可为你研墨侍书,若是仅仅作为代步坐骑,岂不糟蹋……”魇兽又呦呦叫了几声,似乎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她又撸了撸它后颈上的短毛,端了茶水在院子中央那几株昙花旁蹲了下来,这花虽是抽了苞儿,等了这大半天却仍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不肯痛痛快快打开,十分地矜持娇贵。
身后传来一阵轻悄的脚步声,润玉在她身旁蹲了下来,细细看着那花,默默无语。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光,杯中茶饮尽,灵犀预备起身去添茶,却听身边润玉静静开口:“阿犀……润玉清寒,一生与寒夜为伴,无尊位,少亲友,倾其所有,不过几只小兽,一间陋室……他日,他日阿犀若嫁与我为妻必要受些委屈,如此,阿犀可会嫌弃?”
她回头,但见润玉仍旧维持方才的模样凝视着那几株昙花,专注的模样仿佛适才说话的并不是他,只是那画了云萝花的袖口却被他攥在手中,指尖浸染了些许墨色。
润玉强调,灵犀可会嫌弃,再一次暴露了他在灵犀面前卑微的爱,润玉因为幼年失怙,缺乏母爱,有很强的自卑感与不安全感,他害怕灵犀会嫌弃自己,嫌弃自己不如旭凤光芒万丈,一呼百应。
润玉在向灵犀委婉地表达心中的担忧,灵犀可能因为嫁给他,受到天后的打压。旭凤作为嫡子,身份尊贵,不出意外会继承大统,登基为帝。纵然与自己有些许面子情,灵犀得到的尊贵,也不可能与旭凤的天后相媲美。
润玉既问了,她不免认真思量了一番,虽说与小白龙假扮一对有情人只是形势所迫,缓兵之计,她不可能真的与他结为连理,但是只要一想到或许哪一天他会与别的女子鸾凤和鸣,鹣鲽情深,心就会没来由的隐痛。
灵犀摊开自己素白的双手,久久凝视……
其实,幼时她也曾憧憬幻想自己的未来夫婿会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人呢……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他会像师兄一般对她无微不至吗?会像渔川一般与她志同道合吗?
你若粗茶淡饭,与我共苦同甘,我便披肝沥胆,陪你海枯石烂;你若举案齐眉,与我嘘寒问暖,我会披坚执锐,护你一世长安。
只是这样简单纯粹的心愿,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大概是从师兄离开离恨天,渔川身死之后便再也不曾有过了吧……
她……是个罪人……没有资格得到幸福……
“太上忘情……化天地……见众生……这是因果……也是宿命……”灵犀低低的呢喃着,双目无神地注视着虚空中,嘴角拉扯出一抹冷笑,自嘲的想着。
如果这是她的命数,她认了……
灵犀复又蹲下,庄重回他:“若你我结为夫妻,灵犀只愿,岁月静好,与君语;细水流长,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
指尖袖口一松,那朵墨色云萝花随着白绢一泻落地,润玉蓦然转头,望着她的眼盈盈一水间划过一线星光。
我愿焚身以火,化为尘埃,只为守护你如今的笑颜。
她一边心里对自己说,一边眸光微微一闪。
润玉身形一定,少顷,两颊上莫名泛起淡淡红晕,“阿犀……我……”
清风过,一阵突如其来的馥郁芬芳侵袭鼻端,灵犀顺风瞧去,阳光下一朵重瓣昙花悄然绽放,淡紫色的花瓣重重叠叠,将周遭景色都映得几分旖旎。
她惊喜呼道:“可算开了一朵!”
身后有浅浅暖暖的呼吸隐约拂过她的后颈,“晚上可有幸与阿犀共赏这刹那芳华?”
她不由自主道:“自然可以。”
回首,润玉温和朝她一笑,面上红云已褪,开口道:“阿犀可知,这昙花也有一段凄美的传说……”
“传说万年前,昙花爱上了为它日日浇水锄草的韦天上神,日日开花,季季灿烂。”
在这个故事里,润玉就是这日日开花、季季灿烂的昙花,而彼时的灵犀,就是日日为昙花浇水锄草的韦天上神。
“可是它并不知道,它所爱慕的上神潜心修道,早已断绝了七情六欲。”
“昙花等了上神几千年,也等不来上神一次回眸。”亦如永远在灵犀身后默默凝视,默默付出,永远在等待灵犀回头的他。
“而每年仲夏之夜,上神都会下山采集凝露煎茶。”灵犀也如同这韦天上神,收集昆仑冰泉,喜好烹茶饮茶。
“昙花就会选在这个时候,耗尽它一整年的精气,绽放它最美丽的一瞬。只是昙花并不知道,并非上神无情,而是上神早已证得混元,身归天地,无法有情。”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啊…… 昙花寓意着悲伤与别离,我所知道的一个关于昙花的故事,也让人唏嘘不已,有时间我讲给你听。”灵犀说这话的时候轻言细语,神色温柔。
“好……”润玉闻言重新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颜,“阿犀再耐心等几个时辰吧,那我先去布星挂夜了,今日戌时,不见不散。”
“好的,小白龙。”灵犀目送着润玉离开,凝望着这几朵半开的昙花久久不语。
……
夜色逐渐深沉,繁星满天,仿佛永远不会移动,又似乎每时每刻都在移动,肃穆的令人陶醉直至心悸,透着微微凉意的璇玑宫一片安静。忽然间,一声清亮的鹤鸣破云而落,片刻后,一只白鹤从夜空里降了下来。
夜色下的白鹤,被星光照耀的很不真实,仿佛雪染过一般,没有一丝污垢。鹤鸣传遍空寂的璇玑宫,碎星而出,振翅而飞。刹那间,一阵白光闪过,白鹤陡然化作素衣白裳、清雅贵气、面如冠玉的男子,双手时揖,恭敬行礼,而后笑盈盈地看着她。
灵犀朝他点点头,然后视线落到眼前的男子身上,上下打量,开口问道:“不知来客如何称呼?亲临璇玑宫所为何事?”
冬鹤笑着拱拱手:“许久不见,不知紫衡殿主可还记得在下……”
“你认识我?!”灵犀惊呼出声,目光细细端详冬鹤的同时,忆起方才他的真身乃是一只白鹤,恍然大悟道:“莫非……你……你是……冬青?!”
冬鹤摊开手掌笑道:“承蒙殿主还记得在下,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灵犀难以置信的说道:“真是想不到……你竟真的修出了人形……可是有何奇遇?”
冬鹤感念说道:“全仰仗殿主平日里喂食的仙丹灵药,厚积薄发,冬鹤才有缘修成人形。”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若非你刻苦修炼,又岂能得偿夙愿。”灵犀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靠着花青石台边的石凳坐下,理了理裙摆:“你此来九重天可是有事寻我?”
冬鹤亮出自己的左手,左手手腕上绑着一条细绳,细绳上则悬挂着一枚纹着云萝图纹的菱形水晶,赤红如火,仿佛一个小梭子。
冬鹤将之取下,灵力注入其中,小小的水晶体积瞬间飞涨,化为两尺长短,手臂粗细。
正是玄都大法师亲自炼制的辟界梭!
冬鹤双手奉上往灵犀眼前一送:“冬鹤奉玄都大法师之命恭迎殿主重返八景宫。”
灵犀接过辟界梭,手指摩挲着云萝纹路,沉默了会儿,喃喃自语道:“师傅已经回来了么……”
“除此之外师傅可还有交代你别的?”
冬鹤摇头:“并无,玄都大法师只差遣冬鹤前往九重天将辟界梭交与殿主,并提醒殿主尽早返回,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曾答应过一人,要等他觅得一心人,我再离开……”
“承君一诺,必守一生……”
“冬鹤,你先回离恨天吧,替我向师傅带一句话,就说,待到时机成熟,紫衡自会返回八景宫,届时再向他老人家请罪。”灵犀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冬鹤看着灵犀,庄重行礼言道:“冬鹤此来九重天,一是为了将辟界梭亲自交到殿主手中,二是决心追随殿主左右,为殿主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以报昔日恩情,恳请殿主收留冬鹤!”
转头看了看俯身准备叩首的冬鹤,灵犀截住他,突然笑了:“不过是些品相不佳的废丹罢了,哪里用得着你卖身给我,我尚且都是被人收留的,又怎么能收留你?”
冬鹤深深看了一眼灵犀,脸上终于绽开几分笑意:“殿主可是在取笑我?堂堂昆仑九曜上尊之一的月曜太阴上尊——紫衡殿主居然沦落到被人收留的地步,这要是传回三清,怕是有损八景宫的威名。”
灵犀手持辟界梭,神态悠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猜……你不会说出去。”
冬鹤点头:“那是自然,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殿主何不留下我,一来身边有人可用,二来冬鹤作为奉丹童子,随侍丹殿殿主左右,乃是天经地义。”
灵犀饶有兴趣地问道:“奉丹童子?师傅他老人家说的?”
冬鹤一笑:“有幸得玄都大法师指点一二,侍奉下一任丹殿殿主是冬鹤的荣幸,冬鹤想报答殿主栽培之恩是真,想追随殿主修炼道法也是真,就看殿主愿不愿给我这个机会,成全冬鹤这一片赤诚之心。”
灵犀看他的眼神有几分古怪:“你……是认真的?”
冬鹤坚定地点头。
灵犀沉默了一会儿,眉眼疏离,目光与语气却十分无奈:“大道之行,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若想好了要随我走这条路,我收下你便是,说到底,你我数万载情谊,我自是相信你的。”
她似乎叹了口气,轻声道:“入了我八景宫的门,就要守我八景宫的规矩,若有朝一日你自愿离开,我绝不拦你,可若是被我知晓你为非作歹、残害生灵,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会亲手将你诛杀!你,可明白?”
冬鹤神色一凛,毫不犹豫,向着面前的灵犀行下大礼沉声说道:“冬鹤愿誓死追随殿主,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灵犀灵力滚动间,只让他行了半礼,便将他架住,徐徐说道:“半夏可还好?它是否也修成了人形?”
“劳殿主挂念,舍妹夏鹤修成人形的时日不长,性子又顽劣,尚且留在玄都大法师身边调教。”冬鹤心头微暖。
灵犀则感受着冬鹤的灵力波动,心下了然:“太清气功!太清一脉核心道法之一!”
嘿,师傅他老人家倒是挺大方啊,冬鹤夏鹤这俩兄妹,还真是福星高照。
灵犀心中念头飞速闪过,但很快收敛,先顾眼前。
她静静看着冬鹤,言道:“师傅传你太清气功,你当好生修炼,万不可懈怠,你的真身乃是白鹤,我今日也没什么可赠予你的,就传你一篇八景宫藏书阁道法绝学扶摇诀,祝你更上一层楼。”
冬鹤看着灵犀,喜出望外:“谢过殿主,蒙殿主亲赐,冬鹤幸甚。”
……
润玉值夜归来,刚返回北天门,便被告知,天帝太微传召于他,润玉眉头微蹙,心下不安,款款行至九霄云殿。
“今日灵犀仙子所言,你心里是如何想的?”太微问道。
白衫清扬,润玉拘了一礼,回曰:“父帝明鉴,此前润玉并不知道灵犀仙子会突然出现在九霄云殿上,然,灵犀仙子所言皆是为了润玉,润玉感怀。”
“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钟情于那灵犀仙子,难道此事不是你二人事先计划好的!”太微并不接受润玉的说法。灵犀此番出人意料之举,算是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着实令他火冒三丈。
“父帝容禀。”润玉跪在地上,恭敬行礼,言之凿凿:“润玉心慕灵犀仙子久矣,然灵犀仙子来自三清,不知何时便要归去,她修的乃是无情道,天生便是缺情少爱之人,从未知晓儿臣的心意,又如何会因此事与儿臣合谋?儿臣仅仅思慕一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即便灵犀仙子今日不出现,儿臣也会跪请父帝解除婚约!”
太微审视了润玉一番,心知他司夜之神,势单力薄,想来也没有能力说动水神来安排配合今日这出戏,遂缓和了语气,扶起润玉道:“并不是父帝不相信你,只是那灵犀仙子懵然无知,如何能够明白为父替你安排这桩婚事的苦衷?润玉,诏书有约,这桩婚事由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解除……”
“润玉,为父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抉择……”
润玉的心寒了大半。
虽然心知自己在父帝眼中可有可无,但一想到他全然不顾自己的心意,仅仅只是利用他作为巩固自己权势的工具,心中不免难过万分。
他的背影清寒,眼神却如刀似刃,坚不可摧:“父帝,儿臣心系灵犀仙子一人,纵使山河倒转,星辰不再,此志不改!怕是要辜负父帝的一番好意了。”
太微拂袖怒斥道:“逆子!你也知她修的是无情道,迟早要重回三清,你此时若拒了与水神长女的姻亲,他日,又有谁能保护你!”
若当真想要护他,便不该纵容天后!
“润玉自知位卑言轻,但尚有自保之力,至于灵犀仙子……”
“儿臣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或许有朝一日,她会愿意与儿臣互许终身!”
太微心中一动。
灵犀仙子来自三清天中的离恨天,虽师从无名,无甚背景,但本身的战力是有目共睹的,即便对上上古凶兽之一的穷奇也丝毫不落下风。她在三清,想来也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倘若润玉当真能留下她,与三清缔结姻亲,倒也不失为他今后一统六界的好助力。
思及此,他又放缓了语气,尝试柔和了表情,道:“也罢,为父也年轻过,理解你们这些小儿女总是将情爱看得比什么都重。毕竟你少年慕艾,无可厚非,但你也要体谅为父的一片苦心。这样吧,哪一天,那灵犀仙子愿意嫁与你为妻,为父即刻销毁你与水神长女的婚约,亲自操办你与灵犀仙子的婚事。”
润玉知道,此事已是无可挽回,只能行礼谢恩。
走出九霄云殿后,踟蹰回到璇玑宫的路上,他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大大有话说:滴!解锁新人物——冬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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