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班的春天

作者: 白马啸西风 | 来源:发表于2017-01-05 23:43 被阅读90次
    放牛班的春天

    这是一个极平常的午后,眼前浮光掠影般出现的是少年时光——最怀念的初中,我一时想到了这个题目,一如我们那时的情景。从最早写作文到写征文比赛投稿到写东西发表,甚至到今天,回想起来,也有好多乐趣。要不要也写一点那时候的故事,也有点乐趣?!那第一篇就试着从我的语文老师开始吧。

    语文老师很多,但对我真正予以启蒙的,是安老师。

    小学升初中,我们都很关心班主任,老班是谁,人怎么样,严不严厉?那时候有从中心小学部升到中学的学生,熟悉内情,说我们这学期的班主任能收拾人,教数学的!嘻,管他呢!

    第一堂课是语文,有同学说是安老师,彻底就收拾死了,大家有点怕!等上课进教室门来,好大魁梧,感觉是从整个门里带着光影进来的,大家齐刷刷的埋头学习,只等班长喊起立,大家唱:老——师——好!

    安老师答:嗯!用现在同学的意思,就是什么鬼?!居然不是老套语?——同学们好!接着他发问:谁来说说什么是语文?对,就这本语文书的“语文”。

    大家果然又是亲刷刷埋头学习的样子。“谁来说一说呢?”安老师在亲切的问,同学们静悄悄地,语文是个什么呢?!有这么困难吗?不就是语言文字吗?!你还别说,那时候就这么困难。

    “谁来说一说?”我感觉到那是安老师最后的提问,估计转移说别的事或者大声点名提问质询了,我有点紧张,我怕安老师转移到下一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我会答的——读拼音写汉字——当时就这水平。

    陆陆续续有好几个同学都回答了,没有我期待的答案。我看到我的同桌张太白的鼻子贴到桌面上了,眼睛却是斜瞅着安老师,看到我看他,他也看我,我忍不住准备笑,张太白先笑了,牙都看见了,我的妈呀,我赶紧把鼻子贴到桌子上。

    果然,有声音扑面而来,说,那个同学,你笑什么呢?我不知道安老师问我还是问张太白,我把眼睛从桌面上拾起来瞅张太白,他很紧张,站起来说,没有笑,我在看陈小麦!“陈小麦?哪一个?”我杵杵的站起来,眼睛从桌面移到前面同学的后背上、后脑勺上、安老师拿书的手上,再到安老师的表情上,微微有点愠色。

    他又问:“陈小麦是不是?”我用鼻音说“嗯”!他接着说,你来说说?什么叫语文呢?话音未落,下课铃声大作,好家伙,中学的电铃比我们掌王小学挂着的一块犁地的铧敲打的声音大多了,足够可以用“震撼”这个词了。

    安老师转过身,大声说,下课!

    问我的问题似乎也没有下文了。这之后,安老师也再没有问过,我遇到的语文老师也都没有问过。

    但似乎是,这个问题一直在让我回答,我内心里老觉得,会有一天,哪怕是中学毕业,有人会问我?什么是语文?我对这个问题,持续不断的在内心深处回答过,就是现在,我还在想,怎么回答好呢?!

    好啦,插曲讲完了,说点正题,第一堂作文课。

    上了几天课,到周六了(上午四节课,下午放假),安老师进来,照例那句,同(娃)学(娃)们,今天下午回去写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打算”,写一写你这学期有什么打算。

    大家记下来,欣欣然中午各回各家,各看各妈,作文的事周天晚自习再说,有几个女生,说写完了再回去的。我反正是赶紧要回家了,尽管要翻山越岭二十里路,尽管回去我妈妈等我——等我干各种农活,反正一年四季都有活,假期活更多,我还是很想回家,家里有等我回去边摸我脸边掉眼泪的祖母——一周见不到我,老担心我吃不饱,有光光的土路,有倔强的力气很大的毛驴,有各种季节农村的美,甚至干活我都觉得美,反正有的是力气。

    每次回家我都要落在他们“大部队”后面,原因真不是祖母每次奚落的,跟在一堆姑娘后面吃糖吗?!

    真真的原因是,放学了,大家都“团团伙伙”走上盘山小道进山回家了,我要到镇子上父亲跟前去,有时候吃饭,有时候听他说给家里带什么东西,反正我也不急,我知道,只要用我的“八步赶蟾功”就能赶得上——“大部队”里面总有那么一小撮最好玩的。

    他们总在进山的路口,左右坐着休息,有拿着半塑料瓶子水练习划拳的——“三多多”“四叶子红”“溜溜滴”“八马炮”之声响彻山谷。有拿着书就某一道题争得不可开交,席地而坐,土路为草纸,树枝为算笔,代数几何,一直演算下去,有了结果,起身拍屁股上的土走人,那刻在土路上的特殊符号好几天还在,脚步匆匆走过,也有赶集的人们,好奇的看看,不忍心踩踏。

    有的也拿着书——直接说我这类吧,书是包了牛皮纸封皮的,多是金庸古龙梁羽生,最不济也是温瑞安黄易司马翎的武侠小说,书包装武侠“秘籍”,心中藏武侠美梦,走路暗含武林步伐,“高手”切磋一番,我回家时不愁把我一个落下,我知道比我还要山大沟深的张太白肯定等我。

    我们四五个人,张太白起先说郭靖郭大侠大会天下英豪襄阳城,说襄阳到郭襄,说郭襄到杨过,说杨过到割了鞑子的耳朵,还打算要割……。有人说,停,停,停,打算,打算,安老师要我们的“打算”时候弄?大家看时,是最让人泄气的杨扁豆,我说:“杨扁豆你打算干什么?”杨扁豆说:“我打算把语文学好”。“你赶紧回家吧,你二姐叫你着呢”张太白阴阳怪气的说。“你呢,陈小麦,打算干什么?”杨扁豆问我,我说我没打算,回家再说吧。

    大家就悻悻地各自回家了。我嘴上说没有打算,但心里还是真想了。回家后帮母亲干完白天的活后,晚上爬在八仙桌上,把我的打算认真写到作文本上。

    周天的下午,大伙在杏子林陆续到了,我们都带了不少伙食,锅盔馒头咸菜之类,杨扁豆个头小,带的东西多,我带的也多,一周我要带我和父亲的两份伙食,尽量足够吃就行了,在学校很少吃食堂的饭菜,家里给的钱原本装着,也很少花掉,似乎也明白,电视上的大侠不怎么吃饭,不怎么挣银子也是有些道理的。

    晚自习无话。

    周一第一堂课便是语文,安老师先让语文课代表把作文本全部发下去,似乎和我掌王小学又不一样了,难道说课堂上还要讲作文?奇怪的是,我的竟然没有发下来,我看到旁边的张太白都发下来了,上面是一大段批语,89分。

    我的呢?估计现在都知道了,可那时候的小心脏真的紧张了,我还很仔细的看了课代表一眼,是不是漏发了,同时,也发现杨扁豆的也没有发下来,再看安老师讲桌上,额…赫然在上,我回忆我写的作文内容,我的打算是给老家修一条路,他娘的天阴下雨落雪不说,就是平常累的人仰马翻的羊肠小道啊,没有什么吧,我真是这么打算的,我觉得还是不妥,杨扁豆说把语文学好是对的。

    安老师说了,“我的打算”是让你们说说本学期有哪些学习计划和安排,有的同学跑题十万八千里——我脑瓜子里是孙悟空翻了一个筋斗云。

    杨扁豆同学写的很好……我没有再听下去,我想到了我这个反面教材怎么办?说安老师很能收拾人,秋天的早晨,我感觉我的屁股热的坐不住了。

    作文课后,安老师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印象中,他的书很多,我没敢多看,心里想的是一篇作文写坏了,有这么严肃嘛,感觉心里有压力,比我们掌王小学的老师要严格多了。

    我进老师办公室的次数也很多了,“二进宫”也有的是,但这次感觉意思不太一样,尤其我跟在高大威猛背影的安老师后面。

    我在掌王小学经常去的是张老师的办公室,隔三差五的去,各位看官估计笑了,个别吃瓜群众估计要留言问我挨揍的感觉了,别说,还真不是,之所以经常“进宫”,是他的办公室也是我们掌王小学的图书室啊,每周四下午是阅读课,我时常去他跟前,代替全班借阅读书,一个班四五十本,我每次去他都调好了,我的任务就是每人一本发下去,也不登记,让我记住就行了!张艳拿的是《安徒生》,王志刚拿的是《山猴子》,路永珍拿的是《黑洞》,当然,大家都知道的张太白要自己挑《少年百科丛书》系列,这真是最开心的事,我是近水楼台,来回拿书,我都目测我要读那些书,大伙盼着我一周发书,我盼着张老师换着发不同的书,当时不自觉,回头来看,还是看了几本启蒙书!去老师的办公室准备挨训还是第一次!

    果然,安老师发话了,很洪亮。“你是哪里的娃娃?”我有点懵,我说是掌王的。他问:“你看过些谁的书?”啊?乖乖,我看过些好玩的书很多,可谁的书我真不知道啊!也没有个看作者的意识。

    我只好把我知道的答:“金庸的,古龙的,刘林仙的,单田芳的,奥,还有,还有我爸的……”。我没说完,我发现他笑了,我更不懂了,唉,都说中学老师是乡镇街道上人,比我们山里人诡猾,还真是不一样啊。

    安老师问:“你看过的都是些武侠书和评书啊?”我得到鼓励似的,说对啊,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呼杨合兵、薛刚反唐、三侠五义、三侠剑……这都是回家路上大家讨论了好多遍的,我说的好不带劲,忽听得一声大喝:“嗨,你这个娃娃,读的这是什么书啊?!”我张口结舌了!

    安老师问:“三国、水浒呢,古文观止呢?”我说三国没有书看,水浒前后几十页不知被哪个撕掉了都没看全。古什么的没有看过。

    他说好,以后没书看了,在我跟前借,假期我给你多给些。时间到了,你先回去吧。奥,你的作文写的很好,你再回去誊写一遍,中学生征文比赛,我推荐你参加。

    我老老实实说:“安老师我没有听清楚”。他再说了一遍。我出门来,还是摸不着头脑,感觉事情很大,可不知道有多大。我就想赶紧中午回到父亲跟前,问问他,征文比赛是什么意思,事情大不大。

    中午去父亲跟前,门锁着,问隔壁孟叔,说回掌王了。我把誊写好的作文拿上,连夜回了一趟掌王,要两个多小时的山路,掌灯时分,我进大门,把祖母都惊了——这他老子,你咋回来了?!我说,我要代表学校参加作文比赛,我爸呢?

    我们父子头对头,看我誊写的作文,父亲说:“你写的太简单了,参加比赛就是写文章了,起承转合,凤头豹尾,你的这不行”,我不服气说:“安老师说很好”。父亲说我给你写一个开头你接着写,我看他接过笔,第一句便是“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第二天,把稿子给安老师,他说先放下,完了看。课间操时分,他让学生叫我,我站在门上,喊:报告!无应答。再喊。直接一句,进来说!“你的这是谁给你写的?”我说我爸,他说:“你的学以后就叫你爸来上,你出去!”,我看他发火很大,不知所以地退出来,下了台阶,站在砖砌的花园围裙前。

    好长一会时间,他大声说,杵在那干啥,上课去!

    一天踹踹不安。

    晚自习时,安老师到教室门口,我们还很好奇,平常都是班主任跟着我们的晚自习,批改数学作业,语文老师这时候还没有出现过。他朝我看着说,陈小麦!我去他的办公室,我看到他在我的作文本上,用红笔改了我写的作文题目:家乡的小路。他说按照你的思路,从家乡的小路写起来,用自己的眼睛看,脑瓜想,动手写出来,就可以了。

    至于别的,他都没有再批评。

    后来作文得了奖,也发表了。我假期也在他跟前借书看,初中三年,除了作文,我还写随笔,短篇小说,时常写些与作文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语文课代表也和作业一并交上去,他都详细看,红笔写了阅字,时常教我作文,给我立题的思路。

    安老师善讲《出师表》《陈情表》,说过“读《出师表》不落泪者,其人必不忠;读《陈情表》不落泪者,其人必不孝”,我印象深刻。也和我们一起放风筝,还能弹脚踏风琴,教我们排练《黄河大合唱》。

    人常说,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我们一生会遇到许多良师益友,或解惑,或授业,或传道,无论是那样,都是难得的,都是弥足珍贵的。安老师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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