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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恭敬敬的呈上,小心翼翼的偷瞄,便是眼下的情形。
墨渊如往常一般接过,仅扫了眼便放下,抿了口茶,便伸手挥退了她。直至出了大殿,她还有些摸不清头脑,师父这意思,她是过关了?
不论怎么说,终于结了这么一桩大事,无债一身轻,这心思嘛,自然就活络了起来,寻思着怎么也得庆贺一下才是,当下拎起那两壶桃花醉溜到了后山桃林。
这桃花林比起折颜的十里桃林来,模样阶品也是丝毫不差的,她平日里最喜好的两个去处,除过莲池,便是此处。
随意攀上棵模样顺眼的桃树,三两下扯开瓶封,深吸口气,酒还未喝,人已微醺,映着身后灼灼桃花,仰头一饮而尽。
待回过神来,不大的酒壶早已见底,意犹未尽的就着瓶口舔了舔,暗自叹息,就这么点儿量,还不够她塞牙缝的呢。
百无聊赖的躺在树枝上,拿眼瞅着这寂寂桃林,恍约忆起,这桃林……不是就挨着师父的酒窖么?当下眼神一亮,打起了那些藏酒的主意。
昆仑虚酒窖向来看的不严,白浅七拐八拐,很容易便摸了进去。
随手提起一壶酒掂了掂,狐狸脸上满是笑意,这酒嘛,自是要偷喝才够味儿!再说了,师父不善饮酒,这四海八荒送的酒酿一概藏在酒窖里,荒度无数岁月,岂不可惜?
不过如此一来,倒便宜了她与一众师兄,隔三差五的便来搜寻一番。
大约是自小被折颜的手艺养叼了,她觉着四海八荒酒酿虽多,可也大都算不上佳品,唯一算得上酒中极品的,便是师父亲自养护的那一批仙酿,也是她今日的目标。
拍开泥封,白浅也不挑地儿,抱着酒坛席地而坐,一使劲拎过头顶仰面灌下,喝的是酣畅淋漓,末了大喝一声痛快!!
墨渊酿的酒,初时喝着香醇绵柔,可后劲却大,没两坛下肚,眼神便已迷离起来。
夜华找到她时,便是眼前这副景象:
瘦瘦小小的一个人,抱着个半人高的酒缸原地打转,似是想要举起,却因不胜酒力使不出力气,晃悠悠的甚是吓人,坛口偶尔溢出来点儿,也都被她迅速舔干。
突然,白浅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一歪便要栽倒,而她前面,正是那坛半人高的酒缸,这要落实了,也不知是先醉死还是先淹死。
夜华眉头微皱,上前一把拉过白浅搂住。瞬间,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夜华眼神沉了沉,不辨喜怒,“你醉了,不要再喝了。”
像是被他的举动激起了酒劲儿,白浅猛地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嘟囔着,“我……我没醉,才……才这点儿酒量,哪会醉呢!”
夜华面色微沉,眉头紧皱,一旁金莲上光芒闪烁。
似是被这光亮引得回了神,白浅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随手往地下一划拉,捡起个小酒坛来,笑嘻嘻的冲金莲举着,口齿不清道:“来!干了!!我,我们是好哥们,应……当有福同享……”
“你不能再喝了!”夜华伸手夺过她手中的酒坛,双臂用力将她箍住。
白浅觉得难受,一双手不安分的扑腾着,夜华一时搂她不住,眉头更是锁的厉害,沉声道:“不要动!”
两人正僵持着,突然,酒窖外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十七,你在里面吗?!”
声音传来,两人皆是一怔,白浅本能的有些发怵,下意识停了反抗。夜华趁机扶她坐下,凉凉的抬头望了眼洞口,身形瞬间消散。
“十七,你怎么了?”
突然手臂一暖,白浅被人从地上扶起,一个不稳,就势靠在了那人身上。
她此时头脑昏沉的厉害,眼前好似笼着层层白雾,面前之人她只能瞅见个轮廓,辨不清面貌,听声音很是熟悉。
摇了摇不甚清醒的脑袋,有些不确定道:“九师兄?”
那人点了点头,见她除了醉酒也没什么事,便开始滔滔不绝地数落她,“十七呐,你让师兄我说你什么好?这才刚老实了不到半月,便又出来闹腾了,你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
白浅此时只觉得脑仁更疼了,耳边似有成千上万只乌鸦齐齐鸣叫,上传九霄、下通幽冥,吵得她不得安生,遂伸手拍苍蝇似的挥了挥,嘟囔着。
“别吵!让我睡会儿!”
令羽脸色蓦地一沉,气沉丹田,准备跟他好好论道论道什么叫做尊师重道,什么叫做兄友弟恭,却听得一阵细微的鼾声,一低头,便见小师弟靠在他身上睡得正香。
顿时,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得满脸通红。
噎了老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令羽咬牙切齿的看着怀中醉的人事不知的小师弟,额头青筋隐隐,深吸了好几口气,干脆半扶半抱的将他打包送回了洞府。
身后,夜华深深的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底波涛汹涌,嘴角轻抿,整个人更添了几分冷清。
睡梦中,白浅隐隐约约觉得有那么一个人,轻柔的替她擦了脸,铺了被褥,又喂了她一杯温水,可欲睁眼瞧清那人的样貌时,却被一阵强光闯入,霎时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入目一片刺眼白光,晃得她有些恶心,凝了凝神,伸手拍拍有些疼痛的脑袋,寻思着,这昨日送她回来的人,应当是九师兄吧。
平日也就九师兄最喜欢到酒窖里寻她,明明从不饮酒的一个人,打扫起酒窖来倒是上心,每隔半月必会仔仔细细打扫一番,也不知为了什么。
没多久,她刚才念叨的九师兄便来了,还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因她旷了今日的早课,恰巧被师父撞见,因而又为她自己赢了三万遍责罚。临走前更是好心的提醒她,这「连山」可是孤本,天上地下就这么一个,千万要善待。
“……”
白浅欲哭无泪,不就是个早课吗?往日她逃过不知多少,师父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近日是怎么了,逮着个错处可劲儿罚?!太欺负狐狸了,她要回家!
夜华这边一修炼完,便又去找白浅,看见她时,她正咬着笔杆,皱巴着小脸,整个人埋在宽大的符纸上唉声叹气,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夜华皱眉,“这是……又被墨渊罚了?”
随即舒展开来,点头认同道:“你这性子,也确实该收收了。”别什么人都往上扑。
“你此时虽是男子,可毕竟是个女儿家,总该有些……矜持。”叹了口气,伸手拂过她耳边碎发,“你啊……”
夜华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看来浅浅年少时……唔,很是顽劣。
白浅却好似没看见身边的人影,见着金莲进来了,搁下笔絮絮叨叨的向他倾诉,一会儿说她这几日一定是命里犯冲,才刚快活了一日便又被师父罚了。
一会儿又说她师兄们不厚道,她都被罚成这样了也不来帮帮她,太没义气……如此这般说了半天,大抵不过一个意思:
她很惨,她不开心。
夜华默默低头,看向她的功课。“连山……”目光瞬间凝固,心下微震,若有所思。
墨渊前段日子刚罚了「归藏」,此时再罚「连山」,这两本都与当日阵法课上所授道法有关。而浅浅是他最宠爱的弟子,没道理因着一点小错,便施手重罚。
再思及墨渊平日里讲法授业从不避开他,只要有他在场,必定讲解的极为细致。他当时还以为是错觉,如今想来,并非如此!
莫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墨渊,是有意在传授他昆仑虚道法?
那他是发现了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看来,他是时候去找墨渊好好谈谈了。不过现下……
夜华回头,看向歪在案边酣然入睡的某只狐狸,喟然一叹,他还是先帮这只笨狐狸把功课写完吧,想必墨渊此次的责罚,也算了他的一份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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