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2015-09-27
秋日如约而至。吹着匆匆的秋风,我多想回到记忆里拉住她的手,拉住我们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友谊……
她的名字里带着秋季一样的芬芳,我叫她阿秋。我们在家门口那条巷子里认识,初次相逢只是甜甜一笑,但心里就好像是看见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那般高兴。也是从那时起,我们就打成了一片。那时的我别提有多喜欢这个高高瘦瘦、皮肤白皙的身影,只要这个影子在家门口晃几下,再叫一声我的小名,我就会兴冲冲地跑出门去与她会面。
奶奶说,这个妹仔长得又高又瘦的,真怕我和她玩的时候她会欺负我哩!可是阿秋哪里会欺负我!巷子里别的小朋友欺负她,她总是婆娑着两只又大又水汪汪的泪眼,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要去为她打抱不平。
记得,在凉爽的雨季里,雨水积在地上,我们光着脚丫在水中蹦跳,张嘴去接天空的小雨滴,明明没有味道却说是甜的。热烈的六月里,我们一块儿到邻居家门口偷偷摘未成熟的葡萄,躺在宽大的石床上笑眯眯地望着又高又远的天空,吃着这酸酸的青葡萄,心里莫大的快乐。夏夜里,我们会一块随大人们去散步。常常抬起头看澄黄的路灯一盏盏亮到天边,还有那渐渐逝去的黄昏。我们的影子一定小小的但很快乐,这就是记忆里模糊而美丽的画面。
家所在的巷子,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站在巷子里,闻到一阵香甜,便好像听见了卖糕人的叫卖;听到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就仿佛看见了骑三轮车缓缓而过的收破烂的。哪里的菜园边上有最多的凤仙花,哪里的草皮子里长满了"酸咪咪(三叶草)",捉迷藏时藏在哪家的院子里不容易被发现……所有的一切我们都知道了,所有的这些都那么熟悉。
谁也想不到阿秋会贯穿我的整个童年,仿佛从我记事起,她就一直存在我的记忆里了。大人们总是羡慕我们像绽放的花朵一样的快乐,我们却不解这世上有什么事情值得他们那样忧伤。此后每每想到那个时候的我们,都惊讶于我的混沌不清的幼时回忆里,竟鲜活地存在着这么一段清晰而明确的友谊。而我只感到寂静,我当然也知道,到了秋天,总有些东西要变成黄色的。
有那么一天,还只是初秋,凉意却已经很深,我坐在家门口等着阿秋来找我,像往常一样。亲爱的阿秋却没有如约而至。我于是就到她家里去找她。我四处张望,瞅见了角落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摆弄箩筐里的玩具,于是悄悄走过去,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没想到这轻轻一拍,却拍出她豆大的眼泪来。她泪眼婆娑地望着我,又低下头去,说不出话来。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要搬家了。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搬家”,但她好像很伤心。我最怕阿秋哭了,她哭,我也想哭。于是我就安慰她说:“怕什么,搬家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搬家吗,我们还是好朋友!”“不,搬家了以后我们就不能见面了。”我心里突然一咯噔,原来搬家就是不能见面的意思。我看看她身后的箩筐,再看看眼前这个可怜的小泪人,唉,她马上就要走了,我最好的玩伴儿就要走了!
我匆匆地告别了她,跑回了家里。那大概是我第一次真正品尝到悲伤的滋味,这种悲伤的理由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那也是我第一次若有所悟大人们眼里满满的悲伤。
阿秋远去以后,我仿佛失去了仅有的温存。没有人在我家门前晃,也没有那个清脆得如银铃一般的声音叫我的小名了。邻居们似乎都忘记了她,谈笑间再没有提起“阿秋”这两个字眼。这个充满秋季芬芳的名字,逐渐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都知道秋天里的花是带有枯萎香味的。
后来,我学会念"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了。幼稚最终还是没能随着我一块儿长大,被我抛弃得远远的,取而代之的是小大人一般的成熟。后来的许多个秋天,和其他三个季节一样,我过着怎样的朴素生活,心里又惦记了哪些人人事事,都随时间消逝在风里。我常常想,或是曾经,或是将来,我们换上了一双蜕去稚气的眸子,曾在哪个路口或是哪家小店里有过短短的对视。但毕竟谁也不认识谁,陌生感充斥了印象,它会冲淡这些藏匿着的回忆吗?我轻轻问,没有人回答。
在充满书本试卷的世界里,我来来去去找寻知己,却总是感到某种莫名的空虚。一个人看着生活中的潮起潮落,我度过了十六个秋天,把纯真和友谊落在了里?
当你启程前往深秋,我提起笔,仅以此文纪念你——
我的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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