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

作者: 秦西城 | 来源:发表于2017-04-09 16:43 被阅读240次

这是一部农村题材小说,重新整理,我发现我想讲述的并非艳俗,而是更具有了现实意义,这是我的写作体会。如果有什么事让我能获得一种成就感,除了获得一个心仪的女人的芳心,剩下的,便只有写作了。

1

白妮没得自己哪里美。

她男人在的刘家岗村没有人跟她说过,她长成大姑娘后离开的白水桥村也没人说过。但她男人说她有一样东西美。

刘光明说:大妮,你的手美着呢。

白妮有双小巧玲珑的手,又白又软又匀称。现在她那双小美手正套着刘光明黑乎乎的家伙,一杵一杵,这动作让她想起捣蒜。捣蒜能捣出汁,她捣刘光明的玩意儿也能捣出汁来。她想到这正要笑出声的时候,刘光明掐住了她的胸脯,喉咙低吼,身体抽搐着喷了出来,有几滴甚至溅到大妮的脸上。

刘光明提绑上裤腰,转身到厨屋拿起葫芦瓢走到井边,舀一瓢水。九月的井水清凉凉、哗啦啦的从喉咙流进胸膛,流进他的肚子。刘光明每次完事都口渴的厉害。他的嘴巴贴着瓢沿咕咚咕咚,像是要把肚子里流出的水再喝回肚子里来。

不管喝不喝的回来,刘光明觉着得多喝水,水是个好东西,顺畅又实在,他小时候饿的时候他娘就告诉他多喝水,一喝水他就不饿了,他长大后跟白妮弄上半天,一喝水,就跟曝晒后灌溉的庄稼,精神十足。他想,他娘死的时候,一定是没有喝水,干瘪的身体躺在床上就去了。

只要刘光明想,白妮都顺着他。在河沿蒿草堆里,在村口的桥洞地下,在滚烫的黄豆地里,在挂了葡萄的葡萄架下。有时一条牵着丝的树叶虫掉在白妮的脸上,有时头发上挂满了苍耳籽籽。有时在屋里头还让光彩撞见了。光彩问她,嫂子,你跟俺哥弄啥咧?白妮的脸比天边的晚霞还红了。

苍耳的刺很麻烦,但让白妮觉得更麻烦的是刘光明的那家伙。白妮后来把自己的辫子剪了,白妮疼的时候想把刘光明那儿也剪了,但她顺着他。光明总觉得娶了白妮可是耗费了,他要把那些耗费都干出来,就算耗费自己的身体,刘光明没说出怨,他的怨气都花费到他女人白花花的肉上了,结实的脊背压在白妮的身上,像老牛耕地一样呼哧,压着她喘不过气。

白妮知道她男人这是在怨恨呢,怨恨她爹也怨恨着她。白妮说不出话来但心里明白着哩,她明白这怨恨不会没理由的凭空的来。

2.

白承功领白妮到刘家那年,在酒桌上可是说了不少能话"我这女儿可勤快着哩,不会说话,但干活还是好着哩。后生的娘去得早,光彩还是个女娃娃哩,要的是干活的媳妇,不是那唠嘴的婆姨"。白承功说话时啧啧响,他上面后槽牙里有颗窟窿,吃些酒菜就要堵在眼里,就要啧啧两声吸出来。

给光明找媳妇是刘田安的心事,这心事像一团棉花堵在胸口,压着他,塞着他,让他翻来覆去睡不踏实。他看看白妞,心想哑就哑吧,穷苦人家也没啥规程,领到门就成一家人了。礼钱凑好了,是得给的,但是他不想白承功又把牛牵了。

刘田安给白承功斟下一盅,又给给自己倒了些,一口闷到喉咙里,他想让火辣辣的酒把胸口那团棉花烧下去,他得把这桩心事了了。

白承功喝下一盅,将一大片肥猪肉运进嘴里,抹了抹嘴:“牛我也不是胡搞哩,我可读过好些大本子书,三国春秋啊,反正我是文化人,我这文化人是要到城里做些好买卖,要用牛哩,赚到些光阴拿来些给我大妮度好日子”。白承功啧啧的嘴巴咽下不少酒菜。

白承功进门的时候,手里牵着白妮的手,出门的时候,手里牵着刘光明家的牛。他兜里揣着零零碎碎的一叠票子,牵着缰绳,他风风光光的从刘家那破落的院子里走了出去。

白妮送她到村口,哭成了泪人,他的心里也开始难受了。他安慰她,好好过日子,爹娘过阵子就来看你。

白承功说的文化人的买卖一点也没有文化。城里发财的买卖不需要他嘴里的文化,只需要赌注。白承功也不需要他嘴里的文化,他只需要运气。但他没啥运气。想着肯定是卖牲口的时候在门口踩上一泡牛粪,让他背了运气。他早上离开赌桌走到路上,狠狠的蹭了几下鞋底。包子铺的笼屉上冒着白烟,油锅里的油糕泛着油沫子滋滋响。白承功啧啧嘴巴,仿佛也啧不出什么来。他心想姑娘也没了,牛也没了,连早饭也没了。他的牙齿里空荡荡,他的心里也空荡荡。他朝着清晨渐闹的街道吐了一滩口水,往白水桥走去。

3

农忙时节,刘家忙不过来,光明虽然有个牛体格,但光指望着他也要累的难受。刘田安说,光明,你去带大妮回娘家一趟吧,顺带向她爹借咱那老牛使唤使唤,庄稼的事紧张着哩。

刘光明到了白水桥,知道了整个事情。白承功嘴里的生意跟牛都打了水漂,他连个水声都没听到,他气那个不正经的老丈人不但没帮过他,还要费去他家半个光景,满不在乎的拿去玩耍,那种轻蔑比他的贫穷还要伤害他的自尊。回来的路上怨恨头一回来了,在河沟那片苞谷地,白妮的叫声越加激烈,刘光明越加起劲,他的怨恨变成了喷张怒火,变成了狂躁的肉欲,发泄在白妮的身上。白妞哭泣着,忍受着。

白妞又慢慢觉察到第二种怨恨:她的男人从把对她爹的怨恨开始转移给她了。刘光明在白妞的身上折腾了半年,却不见白妞肚子里的动静。白妞顺着刘光明是有原因的,她说不出话,但心里明白着呢……

白妮从姑娘变成女人后的那几晚,才见识了刘光明家伙的厉害,那家伙像支手电筒,在黑暗中,在新鲜的沼泽湿地中探寻摸索。旺盛的刘光明渐日让白妮感到害怕。又一次,白妮咿呀的推开了他,她握住刘光明的地方,她向他比划着形容着她的痛处。白妮第一次试着用她的双手抚慰代替她丰腴的身体。刘光明冲着窗外将要到来的黎明发出低吼。黑夜接受了光芒,他也接受了安抚。他的接受让白妮有了欣慰了,有了躲避疼痛的开始……

刘光明头一回说,大妮,你的手,美着哩!

4

冬日的大雪来临了,一点点积攒起白色,覆盖了田地树木,覆盖了刘家岗。

农人们在这片白雪里享受着难得的闲散,他们穿着袄子的身上鼓囊了,他们不用劳作而享用秋粮的胃满满当当,把他们的肚子也养鼓了。但是白妞的肚子却鼓不起来,像是落了捻的鞭炮,没有响动静。

大雪的馈赠给刘光明带来了空闲,但他的一刻也不想空闲。他心里有些着急,着急着要把白妮的肚子弄的鼓起来。

慷慨的大雪也留给了刘田安思考的时间,他在堂屋门口一坐就是一个上午。他瞧着院里刨食的母鸡在雪地里刨来刨去,挠的他心烦,顺手抓起一把雪砸过去,把那母鸡吓得扑棱着膀子咯咯的跑回窝里。母鸡可以不打鸣,但它得下蛋。白妮可以不说话,但她得生娃。刘田安担心白妮要断了刘家的香火。他的担心变成了焦虑,他得找儿子说说这香火的事。

光彩正巧看到她爹的举动,她问爹,你咋啦?十几岁的光彩虽然懂事,但她不懂的她爹的心烦。隔壁香春婶家的毛蛋站在门口叫她,"光彩,光彩"。光彩见他爹也不言语,围上红围脖就出去了。

光明从西屋出来时,刘田安在堂屋叫住他问:"大妮那肚子有没有啥变化哩?"刘田安说完心里又觉得他不该这么问,至少他不该这么直接的问出口,他是个长辈,不该像个婆子一样惦记儿媳的肚子,但他还是急切的想得到答复,他等不住了。

刘光明挠挠头发,他事后还真探索了白妮的肚子哩。他的手挤挤按按像个专职的大夫。那白白的肚子除了些微的丰腴,没有一点鼓胀的迹象。他又连续侦查了肚子上方那对乳房,用手指衡量。

刘光明记着村里女人们要是有了孕,奶子跟肚子一样都会鼓胀起来,像春香婶怀上毛蛋的时候叫他帮忙挑水:春香婶插着腰,隆起的肚子上又排列着一对硕大的乳房,顶起轻薄的衣裳仿佛要蹦跳出来,看的他心砰砰。

但刘光明手里的,白妮那对乳房丝毫没有肿胀的意思:他第一次握住它的时候装满一个大巴掌,现在它又正好窝在大巴掌里。他听了他爹的话,事后用枕头垫高白妮的屁股,让那些发烫的种子流进她的肚子。可刘光明失望又气愤了,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让他有种颗粒无收的失落。他对他爹说,没啥变化,上面,下面都没大,我天天回回给她垫枕头,啥也没大。

刘田安得到的答复让他的长脸更长了,他给光明说,过几日去你领白妮去刘斜眼家瞧瞧吧,让你斜眼叔抓几副药来吃。要是再不成了,开春到城里瞧去!刘田安望见在厨屋拾掇晌午饭的白妮,心里一阵不快。他开始咒骂白承功,骂那个老东西留给刘家一个哑炮,不声不响要断了他刘家的后人。

4

光彩在院墙外的柴火堆边一脚踢烂了毛蛋的雪人,她生气了毛蛋的话。她朝毛蛋喊:“呸!你可别胡言传哩!我嫂子好着,你不要再胡说。”光彩不许别人闲碎她嫂子,她嫂子对她好,对谁都好,嫂子拆了毛衣给她织围巾,毛蛋稀罕嫂子也给他织了一条。

毛蛋吸溜着他的鼻涕,那鼻涕一进一出,像两条流动的蚯蚓:“我可没胡说!也不是我说哩!是我娘在那屋喧话听婶子们说。她们说你嫂子是个漏底罐子!我是给你学来了!”毛蛋看了看地上模糊的雪人,吸溜着他的鼻涕转身走了。

光彩站在雪窝窝里,眼泪下来了。她嫂子比她也大不了几岁,但她嫂子的到来让这个原本破乱的家有了条理,让这个老早没了娘的女娃有了模样。她尊重又佩服着嫂嫂,但她没想到她尊重又佩服在别人的嘴里那么不堪入耳。光彩不大的年纪感受到从未有过的侮辱,她揉起一把雪球朝毛蛋的背后扔过去,像她爹扔母鸡一样用力。她的雪球带着情绪,带着年轻的力量,想把所有闲言碎语都砸碎!

5

天空中的大雪还没个够,它落的不停,不遗余力的遮盖着黑暗,遮盖着大地丑陋的部分,仿佛极尽的也要把眼前的整个世界都覆盖了......

空闲的时间多了起来,刘家岗人的话也多了起来。贫嘴的人他们说,刘斜眼,他都治不了自己的斜眼,还给人治球的病哩,骑着葫芦过河——拽大蛋!刘斜眼听到这话,站在他的小诊所门口大骂,都去拽恁娘的蛋吧,以后再来抓药,我用耗子药毒死那些个烂嘴。老子我叫刘写言!!!

刘斜眼骂骂咧咧的时候套着的白大褂,和雪一个颜色,站在雪地里光漏个头脚,让人分辨不出是他站在雪里,还是雪压在了他的身上。

刘家岗的人把刘写言叫刘斜眼,碰巧他的眼珠也斜着。人们把腿脚不好的叫瘸子,把脑袋不好的叫傻子。他们爱运用那些让人印象深刻的残缺的部分叫人,背地这么叫,当面也这么叫,骂人时更叫得大声。叫得直接又认真,连被叫的人偶尔都忽略了自己的大名了。

群众的语言向来有这样的功效。

刘斜眼的右眼小时候刺进一根麦芒,他娘用乳汁用娃子的尿水,甚至用舌头舔舐都没能弄出来。那根坚硬的麦芒留在他的右眼里,让他正在成长的眼睛变形,再也找不到焦点。但即使这样,他觉得人们也不该这样称呼,自己跟别人多少应当有些区别,至少在这小小的刘家岗应该是有些医生的地位。但大家有了病痛时只顾难受,无病无痛时又忘记他是个医者,这本该拥有的小地位却总不被重视,这让他苦恼。

6

白妮跟在光明的身后,踩着雪咯吱咯吱的往刘斜眼家走。她早上拾掇饭时,就听到刘光明的爹让他带白妮去斜眼家。人们常说十哑九聋,但她不聋,她听得见男人在她耳边的喘息,也听得见闲言碎语。那些闲言碎语像这雪一样,一遍一遍一层一层,越堆越厚,让她抬不起头,喘不过气。

刘斜眼见到光明和白妮走进门诊时,嘴巴正嚼着从搪瓷缸里滤下的茶叶。他的搪瓷缸上印着XX医院赠,是在县城医院的儿子满成送给他的,他总在病人面前端着它喝水,那几个红字已经让他有些自豪。

光明在门口就看见喝茶的刘写言,他喊着写言叔写言叔!顺着把他从外间让到白布帘后面的里屋,嘀咕起女人肚子的事。虽然刘斜眼早已耳闻,但光明说时,他还是努力捕捉到一些耐人寻味的细节。刘斜眼眨巴着那只没有焦点的眼睛,脑袋里有了方案。

刘斜眼心里有些高兴光明来找了他,这是个名利双收的事,即使解决不了也无碍,这女人的孕事自古以来就棘手,而且他也爱听光明口无遮拦的细节,听的心里痒痒,裤裆里也痒痒。他脑海里没有用医治这个词,在他看来这种事得是解决。这事是问题,不是病痛。

他得让白妮的肚子大起来。

光明在白布帘后的小屋里,推下棉裤。刘斜眼这治治头疼脑热的大夫,哪里治得了男女的毛病。但他以前给生产队里瞧过牲口,觉得自己多少积累些经验。

刘写言他那刚洗过的手一股胰子味儿,左翻右摸,甚至用手揣住底下,像把玩两粒核桃,把光明弄的支棱又尴尬,把他也吓了一跳。他开始走到门口脸盆架前洗他的手,他说,侄啊,你这也么啥问题,都正常,你去叫白妮进来吧。他把胰子在手心打的啧啧响,洗手让他觉得自己显得专业又卫生。

光明提上裤腰出来时,听到毛蛋在门口喊他:光明哥,俺娘让你去一趟,家里的驴正下犊子,腿出来了,头还在里面,俺娘让你帮忙拽哩!光明看了坐在桌子边的白妮一眼,示意她进到白布帘后去,转身跟着毛蛋走出了门诊。

刘写言洗完手走出里屋,对着白妮说,大妮,进去吧,叔给你瞧瞧,他端起桌上的茶缸洇下一口水,一个人影从门口闪进来,抬头一看,刘满成正站在他的跟前.......

白妮走出门诊的时候,脸颊一片绯红。

7

春香的男人开着拖拉机咚咚突突冒着黑烟,行驶在山野田间那条因雪而泥泞的路上,他一脸紧张的又不时的回头看,车斗里,刘光明正躺在一床被褥里埋着头,轻声哼唧。

春香怎么也想不到那头平日里温顺的母驴怎么突地撂起蹶子,一腿踢到了后面拉犊子的刘光明,蹬到腿上,肚子上也都不打紧,光明那身子缓一缓也便妥了,可偏偏是那男人命根子的地方啊。光明结实的身体轰的一声砸在地上站不起来。她毛蛋都吓哭了,她踹了一脚毛蛋,喊,赶紧去叫你斜眼大爷!!!毛蛋也不哭了,撒腿就往诊所跑。

刘满成跟着毛蛋一路跑过来,跑到堂屋,跑到毛蛋家那张刘光明正躺着疼得掉泪的床跟前,他用背挡住旁人的视线,扯开刘光明的棉裤,看到刘光明那肿的像甜瓜的家伙。他说,走吧,赶紧送到县医院。

刘田安坐在车斗里,心里别提多难过了,他想,老天爷这是真的要绝他老刘家的后啊,他看着躺在那痛苦的光明,又想起他那短命的老婆来,不禁潸然泪下。满成看着

老泪纵横的刘田安一时不知找什么语言来安慰了,他别过头去,看着身后路上雪地里碾过的胎痕。那两条痕迹像两条蛇,蜿蜒的延伸到刘家岗。

8

大雪停了,太阳照耀下来。白承功在一片暖阳里哼着小调,尽管雪地的光线让他眯缝着眼睛。他驾驶的驴车缓慢的行驶在路上,吱呀吱呀像哼调里的伴奏。身后的车棚坐着白妮的娘和二女儿白兰。他一早套了车装了礼心要去刘家岗。他们收到信儿,女婿娃刘光明被驴伤了,正巧妮的娘想她了,妮的在县城上了高中的妹妹也想她。

白承功因为卖牛的事,心里中有些忌惮他的女婿,但他还是要撑起些颜面来,他给白妮找了个黝黑健壮的年轻人,哪怕家境贫寒,但浑身力气。

刘田安正在院子里挥舞着铁斧头劈开秋分时从河沿刨出来的树根,光彩蹲躲在一旁将零碎柴片拾进筐里,当她正跑去捡蹦到门口的树根时,正巧看到了白承功在院外栓驴,她转身跑到刘田安跟前,她说,爹,嫂子家的人来了。刘田安向下挥动的斧头砸的更重了,他头顶冒着气,热腾腾的像是着了火,但他看到白承功一家走进院门来,还是放下斧头,迎了上去。

白家的三个女人好久未见面,搂在一起哭了一通,光彩见了,想起自己的娘,也似受到感染,留下眼泪来。哭完她们开始张罗起饭菜。白承功去到光明的跟前,嘘寒几句,同刘田安坐下来。光明在床上躺了多半个月,虽然可以下床走了,但看到白承功心中还是有恨,他佯装迎合几句,了懒得起身下床了。

刘满成走进光彩家的院子时,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厨屋门口洗菜的白兰,他原本是来看看光明的情况,却不曾想被眼前的这位姑娘深深的吸引,以至于田安叔留他吃饭时,他的没尝出菜的味道,他年轻的心思全被眼前姑娘的吸引,一颦一笑都搅的他心神不宁。他工作的医院里虽然也有那么几个护士追求过他,但他却没有萌生过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心头一震,随之羞涩躁动起来,像是在梦中一阵惊醒,再也无法入眠。白兰,那个美丽的姑娘,像一棵年轻的树,长在了他的心里,他想要把她呵护灌溉,他想要的到一片枝繁叶茂的绿荫。

9

春日悄然的来了,河流从冰层下苏醒,开始涓涓流淌。

树木抖擞精神,准备发展枝叶。地表下所有的生物都要钻出来。这一切似乎充满盎然之意。在这一片勃勃生机里,白妮的肚子也有了生命的生长,然而同样生长的,还有刘家岗肆意的言语。

女人们在播种的季节里埋下种子也撒下传言,她们说:瞧啊,老刘家的,那肚子可是大起来了,巧啊,偏偏男人的家伙那时出了毛病,那地是他家的地,那种哟,可不定是谁家的种哩。这原本属于女人的闲言碎语,在田间耕作,茶余饭后的闲散空当里,也成了男人们的生活里的调味。

男人们说:我看见白妮进了斜眼的诊所,我看见光明跟毛蛋出去了。我看见了满成回来进了那屋。他们说的真真切切,仿佛谁都看到了那发生在诊所里的事,即便是臆想,他们也会在末尾加上一句:“真的,我亲眼看见!”

语言啊语言,它像春风一样吹进自己的季节,吹进那片土地上所有人的耳朵。

刘田安的脸开始严肃起来,他的严肃比那时在拖拉机上见到光明肿胀的下体还要严肃。人家从田里回来时,他去播种,人家要从家中去田里时,他就回来。他害怕见到熟悉的村民,有次早上正碰见从县城回来的满成,满成叫着他:“田安叔,下地呀?”他更是快步的溜开了。

刘光明对白妮的恨意简直到了极度,现在他一言不发,甚至碰都不碰她一下,看都不看她一下,他听到的语言让他都不敢走出门去。吃饭时,他望见白妮隆起的肚子,那孕育的生命让他渴望又惧怕,他的内心矛盾着,担忧着。

白妮呢?偌大个村子里,只有光彩和春香婶偶尔在她身边,春香婶来教她做针线,她们原本坐在门口的柿子树下面,来往的人虽乐呵的打招呼,却在她身上投来异样的眼光,她感到那些眼光像刀子,要把她的衣服利开,要把她的身体豁开,她收起小板凳,走进屋里。她想她再也从不去柿子树下了,再也不走出这个院门了。她的心如秋天落地的柿子,软绵绵,烂乎乎,碎的稀巴。

刘斜眼站在门诊的路上咒骂:一群烂嘴的老鸹!一群烂嘴的老鸹!

10

一辆自行车倚靠在县城河边的柳树上,白兰和刘满成坐在河沿,他们开始了一段对话。

白兰问:“满成,你是不是......?”她欲言又止,脸颊泛起羞涩但又极力想要表达。

刘满成知道兰兰想问什么,白兰急慌慌的把他从医院叫出来,一路上却不怎么说话,他想她同他一样,一定是听到了什么言语。

满成说:“我用命来保证,绝对没有!”

“那为啥,村里的人都说我姐肚里的娃是你的”

“相信我兰兰,你我相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我绝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医院可以做化验,等你姐的娃出生了,让他们来找我,让你姐夫也来”。

刘满成回忆起那天大雪时从县城赶回家的画面,他走进诊所的门,看到略显慌乱的爹,看到坐在那扭捏的白妮,他似乎明白早有耳闻的东西。刘满成把他爹叫到一处耳语一番,接着走回到白兰的跟前,他从挎包里取出特意从医院带来的检测仪器,并取出一个小塑料杯,告诉白兰,这里要装上她的尿液......

满成本想把白妮已经怀孕的消息告诉光明哥,可不曾想紧接着就被毛蛋叫去,紧接着在医院安顿受伤的刘光明。等到他想要通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又想到了村民们闲碎的语言,他沉默了。他在县城休息的时候,把这一切都想好了,他明白,流言终会被事实击碎,现在唯一等待的就是孩子的出生。

在回城的路上,满成推着车子,依旧看出了心上人的担忧,他扭着头微笑着对着一旁的白兰说:“兰兰,等鉴定结果出来了,你就跟我好吧”

落日的天边泛起霞光,白兰觉得,自己的脸一定跟那晚霞一样红了。

11

秋收的季节来了,人们忙着收获金色的粮食,老刘家忙着收获一个孩子,一个崭新的生命从哪间屋子里传出在这世界上的第一次声响。

几周后,刘满成骑着的自行车带着白兰,也带着一张从县医院的证明进了刘家的院子。

这张证明在院子里每个人的手心里摩挲传阅了很多遍,刘天安的面色不再严肃,刘光明的心里敞快了,在场的人都释然了,刘斜眼依旧咒骂:一群烂嘴的老鸹!但他们明白可怕的谣言,它将要像秋收后的秸秆,被割断,在熊熊烈火燃烧之后,化为灰烬。

白妮看着襁褓里的孩子,流着眼泪在白兰跟前咿呀比划,白兰若有所思的在纸上工整的写下三个字。

“刘秋生”孩子的名字,再好不过。

这片正在经历收获的土地上,遥远的河水平静的淌进四周的寂静生长的原野。天空中几只大雁伸展翅膀飞去南方。一片云彩升起,一轮落日渐隐,金色的光线照在远方的泥土,映出宁静的色泽......

                                                                                                                                                                           

2017年4月9日完稿

                                                                                                                                                                                                   请尊重每一位作者的作品,你们的支持相当于他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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