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街

我觉得，语言至少有三种。一种是通过我们口中说出来的话。一种是书面的文字。还有一种是声音。包括人类制造出来的声音，和自然界的声音。这种声音，我称做它为“无声的语言”。

这种无声的语言，当然也是有声音的。只是它不是通常情况下如前面两种语言一听一看就明白的。然而，你仔细听，似乎也能明白这无声语言的意思。能体会到它的情感，状态，以及给听者带来的不同感受。

比如听街，听大街的声音。

每当夜幕降临，就像此时，大街依然忙碌。最是一天车水马龙的景象。耳朵里听到的各种声音，在一阵阵车流“沙沙”强弱变化持续不断中，夹杂着嗽叭声，人的话语声，还有不时的一二声狗叫。

公交车总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喘着气在站台停下。扔下三二个到站的人，又带走几个往别地的人。然后，响着粗粗的叫声，哼哼唧唧地开走了。大货车通过时，有一阵轰轰嗡嗡的声响，仿佛能感觉到地面窗户随着震颤，似一股灼浪扑来。这与小汽车行驶的声音有明显区别。有一阵子，也就是今年三四月间，有一种声音常常让我误以为是蛙叫，此起彼伏响在耳边。实际上，就是小汽车驶过磨擦地面的声音。这种声音“沙沙”地，均匀，平缓，轻微，总像是伴着一片蛙声在叫。显然，车流声中，听小汽车的声音算是比较舒服的了。它不吵，如流水哗哗，自然流淌。故我误听成蛙叫声，也不是凭空捏造的，因为还没有听谁说起蛙鸣会吵人的。

还有一种声音，如蚊子哼哼，是电三轮车，和电动车。还有摩托的“嘟嘟”声。它们行驶在马路上，尤其是加速起动时，这声音更清晰。

从各种不一样的声音中，不用看，自然能分辨出是什么车，甚至是那一类人。ta们分别是干什么的，生活的状态，甚至会冒出相应的脸孔来。有的兴高采烈，得意洋洋。有的倦眼迷离，心猿意马。有的睁着眼珠，聚精会神开着车。有的一副劳累辛苦的样子。有的精致干净，还戴着眼镜。这些画面般的景象，有的如夜中的霓虹闪烁，有的如街灯昏黄，守着黑暗的夜色。

进入三更，是人们活动休息的一个分界线。这时人初定夜渐深。我总常常会有那么些个夜晚，到此时还没有睡。或坐着或躺着，听窗外的声音。而窗外即临大街。听街常常是一种不由自主的状态。

三更时大多数人都已安然入睡。大街上便难听到人的话语声。愈来愈清晰的是车辆经过的声音。不似黄昏前后时的密集，吵闹，一阵一阵的，偶不时间断性的会有一辆二辆车驶过。听声音“呼”地一下，似一阵风吹过。夜深路宽车稀，速度就快了许多。特别像是赶路人，生怕迟到，有早一点到达急切盼望的心情。

讨厌的是在这时响起的嗽叭声。往往是大车货车鸣笛声。尖锐刺耳，让人睡不安稳。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引发司机要在夜深时按喇叭？听着令人不舒服，可一想，必定是有什么隐患，加之夜间视线不良，按嗽叭也似本能不得以为之。不过，或许有的司机喜欢按喇叭，习惯不同。

夜晚的大街，是车辆的主场。可以说，整夜都有车辆经过。到了天蒙蒙亮，新的一天又将开始，大街上的车辆又渐渐开始多起来。这有声的无声语言的背后，在听者的耳朵里，感受到的是不同的人，不同的状态，不同的生活。也会让人脑子不停地转，想起许多：过往，工作，人事，家乡，和远方。

唯有街灯十分平静。是它照亮着黑夜，照亮了大街。车辆在大街上来来往往，街灯就这样静静的，一言不发，站成一排，一直向更远更宽阔的大街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