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工的一天

阿洁自己家有生意。

所以阿洁从来没有操心过钱的问题，除了老公能干，生意上从不让她受一丝累，生活上也是大包小揽，以至于除了每天把孩子送上校车，剩下的就是和小区的女人打牌喝酒。

天有不测风云，因为被朋友忽悠去投资，家里的积蓄付诸东流，外面还一屁股的欠款。

阿洁老公让阿洁来帮自己照顾下生意，阿洁涣散的个性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索性他老公自己再忙到早出晚归，也不再喊她来帮忙。

当然，生活从无忧无虑一下子落到借债度日，阿洁也萌生了自己挣钱自己花的念头。

“没钱花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内心的翻腾，让她急切需要一份工作。除了解决自己手头紧的窘况，更是需要一份心理的充盈来填补生活落差带来的恐惧。

三十多的年龄，是个比较尴尬的求职阶段，特别是深圳这个以年轻人占重多的城市。

朋友介绍了份工作，夜班。

去试试也好，毕竟白天还可以顾下孩子。

去试工的是一件快递公司。

介绍人说，工作不忙，累活都外包了，自己公司直招的，干得都是比较轻松的活儿。

冲着这介绍，阿洁决定晚上去试工。

晚上7点半到早上5点半，十个小时。

阿洁带了宵夜，准时到了试工点。

试工点挤满了了黑压压的身穿不同颜色马夹的人，年轻人居多。

“他们也是来试工的？”阿洁心生疑惑，问旁边站着的一位打扫卫生的阿姨。

“这些都是打零工的。”阿姨边扫地边回答。“天天都这样。”

第一次见这么多人聚集一起，阿洁真的是有点吃惊。

简单的被主管交代后，阿洁就和其他几个试工的被分到一个快件闸口。

第一次进距离接触快递分拨，一切都有点好奇。

近万平米的操作仓库，安装了用途不同的传送带，每条都长达几百米。

靠着货台，整整齐齐的排着一溜货车，这些都是等待分拨后准备再次装车被送到其他城市的货件。

今天，阿洁的任务就是就是和其他试工的小伙伴把市区内的快件分拨到不同区，便于明天一早被片区的快递员快速送到客户手中。

阿洁他们面对的类似一条二层高的长长的铁架跑道，只是这跑道不是让操作员跑的，而是间隔不远，就有个倾斜的闸口，操作员从流水线上把一袋袋的大塑料袋拆开，把邮件倒下去，让阿洁这些分拣员分拣后，扫描，装袋。

如山的快件被倾倒下来，阿洁他们按邮件上的编号开始分投，每个小伙伴都开始高度面对这数以千计的快件。被分拨后的件，被其他小伙伴用码枪再次扫描，装袋，用特制封签二次包扎，等其他的同事再送到流水钱，等待被投到相应目的地的车辆上。

小伙伴们不停的从闸口拿起快件，投到不同的分拣框里，你碰我，我碰你，一会她问，这个地址放哪里？一会你问，我是不是投错了？

虽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但是面对新接触的工作还是边做边问。

“太累了，都不让喘气”，开始有人抱怨。

“这不轻松啊，你看你手一歇，件都能把人淹了，主管看见，不是还是咱们不出力？”

“我都多少年没上过夜班了，这一熬十个小时，一天还行，估计天天这样，我都撑不下去。”

“我腰疼，原本想着还能坐，谁知道板凳都看不见。”

.......

大家开始各种牢骚，抱怨。

阿洁的脚站得好疼啊。

原想可以坐，开的时候，高跟鞋都没有换，谁知，唉，真想甩了鞋子，打赤脚。

“能歇会吗？”有人问。

“可以歇，就是中途去吃宵夜时候可以，半个小时。”有个已经入职的姑娘回答。

“我不饿，不想去吃。”阿洁说到。

“你可以去休息室坐坐，半个小时后来换其他人。”小姐妹再次回答。

“你们去吃吧。”走了两个小伙伴，货分拨的速度明显满了，可是从上方闸口倾倒的邮件并没有少。

几个小时已经过去了，阿洁的速度也渐渐的慢了许多。

看不到还有多少邮件，阿洁忽然看到了自己的人生。

站在这样的流水线边，一成不变的动作，一层不变的流程，持续会多久？这样到退休？

一个小姐妹，明天白班还要上班，晚上来，是想趁年轻多挣一份钱，想给家里多挣一些给弟弟盖房子的费用。

一个阿姨，看起来皱纹都趴满脸了，坐半个多小时来这里试工，说是工厂搬离了深圳，失业了，再能进的厂，也不好找了。

一个大姐说，自己开的还有针灸馆，生意还没多少收益，加上房贷压力大，现在生意不好做，晚上挣一份，贴补。

……

每个来试工的人，都有自己的心酸。

终于能让歇下了，阿洁趴到休息室的桌子上，一动也不想动，鞋子也被踢到一边，脚生疼生疼的。

“你明天还来吗？”身边的一个小妹问。

“不来了，我熬的头疼，多久没这么干了，受不了。”阿洁回答道，不时的用这只脚踩踩那只脚，缓解缓解脚疼。

“你呢？”阿洁问她。

“唉，今天回去考虑下再好好考虑下，我也是多年没有上过夜班了，要不是我们在深圳生活久了，习惯了，也跟着工厂到江西了。”

……

熬到凌晨5点半，拖着疲惫的身躯，一崴一崴的拖到公交站，等早班公交，路上依然车来车往，打扫卫生的保洁已经打扫了长长的马路，“沙沙”的扫帚划过路面的声音，依然没有打破躺在商场门口酣睡的拾荒人的梦，不时有拉摩的的人来问，“要坐车吗？”阿洁摇摇头，试工的一天，没有工资，不能再多花钱了，还是坐公交吧！

阿洁想到了老公支撑这个家的艰难，想来还是去帮衬他吧，。

虽说自家生意没有多少，但是人还是要用的，雇人是不雇了，自己干吧。即使再累，卖命卖给自己家，也值啊！

阿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为了生活，艰难的生活，太多人在苦苦坚持，不是他们不努力，也不是他们不勤奋，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所得这么可怜呢？

原来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阿洁，忽然间脑海中涌出了百千的问题，千万的感慨！

抬头看看还未明的天，没有星星，都市的夜灯太亮，却照不亮人间的太多黑，虽说是在这南方的城市，凌晨的风吹过，心里却感到凉凉的！

但是，再难却不能放弃，不能向生活妥协，无论如何都要挨过这夜，等待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