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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产业尊严”的娱乐业如何摆脱“土”与“豪”?

没有“产业尊严”的娱乐业如何摆脱“土”与“豪”?

作者: 伯凡时间 | 来源:发表于2017-07-25 15:59 被阅读70次
    文丨吴伯凡

    最近出现了一个新概念叫“国民总时间”,且成为了每一个行业都在想方设法争抢的对象。各种形式的娱乐产业本质上正是围绕这一对象来展开的。

    尽管在这轮争夺战中,也出现了“知识付费”这样一个市场,但其占有率微乎其微。大量的“国民总时间”依旧被娱乐产业所占据。

    娱乐的本质是制造各种意义

    十几年前,有人看到了互联网开发人们无聊时间的巨大潜能,提出了“无聊就是生产力”。其实,“无聊”本身并非生产力,无聊只是某种新型产业——从各个层面和角度消除无聊的泛娱乐产业出现的契机。

    呈爆炸性增长的无聊和闲暇是互联网背景下泛娱乐产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矿。

    对信息,信息论的创始人有一个经典的定义——“被消除了的不确定性”。我们也可以对娱乐有一个类似的定义。

    所谓娱乐,就是“被(暂时)消除了的无聊”。人们之所以对娱乐有强烈而持久的需求,是因为“无聊”、“没意思”、“无意义”正在常态化。

    换言之,随着闲暇时间的膨胀,人们的生活出现了有待被填充的意义空间,即“意义的真空”,需要用各种意义的代偿品来加以填满。所以说,娱乐的本质是制造“意义”。

    一个游戏上瘾者,就是通过不断的打怪、通关和升级而获得自己的意义。在打游戏之余,还期待看到根据这款游戏改编的电影或电视剧(如20多年前的《古墓丽影》),甚至是依据游戏打造的线下体验基地。这个游戏其实构筑了他的全部意义世界。

    从意义的角度看娱乐,其“功效”堪与宗教媲美。

    《人类简史》的作者尤瓦尔·赫拉利认为,宗教是最典型的虚拟现实产业。和今天娱乐业的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古时候的教徒是手拿经书,而今天的玩家是坐拥各种客户端设备。

    有一次他和他侄子去散步,他侄子拿着智能手机在玩捉精灵的游戏(“口袋精灵”)。他侄子的智能手机上有这个APP,而他的手机上没有,这使得他们两人仿佛置身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没有游戏APP的他看到的是平坦的大路和真实世界的自然景观。但在手拿智能手机的侄子眼中,满世界都可能出现精灵,为捉到精灵上下求索,不亦乐乎。走到一个地方的时候,为了抢一个精灵,他的侄子和另外一个小孩差点打了起来。

    这个场景让他突然明白,耶路撒冷何尝不是如此?在没有经书的人眼里,耶路撒冷不过是物理世界的一座城市。但经书赋予了这座城市以独特的意义,手拿经书的人看到的是一个意义非凡的城市。

    不同的经书,其实就是一部部“智能手机”,信徒之间你死我活的争斗,与捉精灵的孩子之间的争斗异曲同工。

    我们可能都听到过一种说法: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成熟,将来98%的人都将处于连被剥削的价值都没有,只能“混吃等死”的状态。我觉得这并非完全是危言耸听。

    值得指出的是,“混”和“吃”成为两个独立的行为单元。因为在未来,吃的东西不用“混”了,国家会以普惠福利把维持生命必需的饭食定量供应给这98%的人,吃饱之后,就只剩下“混”了,即娱乐、游戏。

    在未来,大部分人从出生的一刻起,就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衣食住行的问题都被提前解决了。郝景芳的《北京折叠》中描述的就是这样一种状态。所以,构筑意义的娱乐产业将会越来越庞大。

    吴老师参加2017年夏季达沃斯论坛“中国艺术现状”专题讨论会图片,右为郝景芳

    ACT对娱乐业发展的影响

    像宗教这样的意义构筑体系至今还存在,只不过这种“意义生产体系”无法在技术上实现虚拟与现实的融合,人们只能靠想象力和幻觉来对现实进行“虚拟”和“增强”。

    今天,技术的发展已经让人类信心满满地再造一个虚拟现实意义体系。这就是正在出现的新娱乐产业。

    影响这个娱乐新时代的,有三个关键因素,我把它称为ACT。

    A是audience,即“受众”。“假当真时真亦假”,越往后出生的人越是亲近虚拟,远离现实,或者说“以虚拟代现实”。中国娱乐业最终的质量如何,取决于这部分受众的质量。

    C是capital,即“资本”。资本的口味也决定着娱乐产业的最终形态。为什么2016年国内电影市场会出现烂片云集的现象?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资本的大量涌入。这一事实也证明,资本无法解决内容品质问题,甚至会引发“劣质化”的泛滥。当大量土豪进入娱乐产业的时候,这个行业除了“豪”,也就只有“土”了。

    这就说到了另一个“C”——内容(content)。当资本密集涌入娱乐业时,狂妄的资本遭遇到意想不到的尴尬。再充足的资本也帮不了中国娱乐业先天不足、后天荒怠的内容原创能力。

    中国娱乐业近一两年来出现的一大堆奇形怪状、血肉模糊、让人无以置评的内容怪胎,正是狂妄的资本“霸王硬上弓”的结果。

    这些怪胎在提醒娱乐业,资本(第一个C)重要,但远不如内容(第二个C)重要。无论是张艺谋从强内容、弱资本到弱内容、强资本的拍片历程,还是印度电影《摔跤吧,爸爸》的成功,都在提醒我们这一点。

    T是technology,即“技术”。前文提到的打造游戏、电影、电视剧、线上和线下体验基地等集成化产业链,都离不开一个前提——技术。想实现怎样的娱乐形式,想引发什么样的娱乐走向,都由技术说了算。

    前些日子,某知名导演说,“垃圾观众导致了垃圾电影。”话语尽管偏激,却也不无道理。未来的娱乐产业,依然遵循C(customer)决定B(business)的规律。

    很多人指责爱奇艺点历年点击量排名第一的那些电视剧是烂剧,我个人也同意,但我也知道,说“烂”的人是肯定是少数。

    前几天有人推荐我看电视剧《白鹿原》,说这部电视剧为中国电视剧找回了尊严。看了两集后我觉得拍的确实不错。但我知道,很多年轻人估计连半集都看不下去。现实是,正是这样庞大数量的年轻群体决定着我们娱乐产业的品质。

    你可能觉得宗教、文学、艺术能给你带来意义,而他们觉得打怪能给他们带来意义。站在精英文化的角度来看,“打怪”、“搞笑”本身很怪,很搞笑,这样制造、生产出来的意义具有塑料花般的味道,但这就是产业的基础。娱乐本身就是非精英文化甚至反精英文化的。

    宗教对于信它的人而言是一种意义体系,而对不信教的人、尤其是年轻一代而言,就是无意义,就是虚枉。你觉得他们玩游戏很无意义,但这就是他们的“信仰”,他们的“宗教”。

    图为吴老师参加2017夏季达沃斯论坛主题为“中国娱乐新时代”的辩论会现场

    娱乐业的内容生产危机

    未来的娱乐该怎么做?

    “正统”派会认为,娱乐应该回归到真正所谓“有意义”的状态。应该多拍一些像《白鹿原》、《人民的名义》这样的作品,少拍甚至是不拍像《三生三世》、《锦绣未央》之类的东西。但很多人并不这样认为,因为每个人所认为的“有意义”是不同的。

    我不想加入到这样没有共同的话语参照系因而不可能形成共识的争论。我只想说一点个人化的观察和感受:

    哪怕是最通俗的内容,也有精致与粗陋之分。

    比如说,我们很难说相声是精英艺术,但就是在这种最不精英的娱乐产品中,也有精致与简陋、精品与垃圾之分。不要把面向最广大的受众作为掩盖粗劣、鄙陋的托词。

    娱乐业无法回避的现实:

    优质产能严重不足,劣质产能严重过剩。劣质化、粗鄙化虽然还不能说是普遍现象,但也是我们时不时能领略到的景观。

    一家号称“世界最大”,年营收达6000亿元的公司,发布一个只有几行字的公告,居然能达到这样的水准:从字到标点符号到词组到语法都有错误,连“权力”和“权利”都没有分清楚。一家著名公司刚上任的COO发表亮相演讲,一页PPT竟然出现三个硬伤。

    这可以说是一种象征,在我们这个娱乐新时代,钱很多,内容很多,伪劣品也很多。

    在“文从字顺”就能成为稀缺人才的今天,好的创意、好的剧本当然越来越成为稀缺品。

    当前的娱乐产业面临的一个大问题,就是如何去劣质化,让娱乐业获得一种“产业尊严”。比如说,让国产电影尽早摆脱在“烂片”与剽窃(从剧本到海报照单全抄)之间二选一。

    娱乐的确因为新的受众、新的资本、新的技术的进入呈现出新的一面,但“内容为王”是永远不会变的前提。在“娱乐新时代”里,我们最好还是别忘了“太阳底下无新事”的老话。

    我相信,不管时代有多新,有两点是不会变的:

    一、试图以很少的付出获取巨大的回报永远是小概率事件;

    二、粗糙的东西一定不会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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