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 爱和自由
第一章 初遇
第一节 幸福街
几年后,栗秋站在大雪中,看着纷飞飘洒自由的雪花,和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的小路,仍然记得幸福街上曾经住过的四家人初相遇的场景。
豪宅云集的西温哥华是个风水宝地,背靠巍峨的北岸群山,俯视平静开阔的太平洋内湾,既有靠山,又面朝大海,整个城市从山脚向山顶延伸,实为地杰人灵的世外桃源。来自世界各地有实力的买家,爱这里美得屏住呼吸的景观,高品质的私密环境及一流的教育资源,纷纷选择到西温哥华安居。
2005年以后,中国的投资移民潮中,越来越多有实力的投资移民家庭选择定居在此。
西温哥华山上有条街叫做幸福街,幸福街的街面不大,街的尽头是一个封闭的圆环,不与其他街道相通。这条安静的小街位于西温哥华的山顶,自有君王登顶的气派。从幸福街驾车到著名的公立中学也不过十分钟,备受重视教育的华人实力买家青睐。
这样一个寒冬大雪天,除了天气严寒,好像与往日并无不同。幸福街上四户人家的相遇,便是这寻常生活中的不寻常之处。
幸福街上除了小街的把头第一家住着一户波斯人,其余房子的业主都是华人。四户人家之外,还有两户是投资物业,虽是华人业主,可都租给了西人租客。
难得的冷冬,四季温暖的温哥华一连几天风雪交加,雪花肆虐地占领了街面,为房顶,屋檐,树枝铺上厚厚一层素白的外衣。
栗秋站在窗前,看到街对面一个男人的身影在奋力铲雪,铁铲刮着地面发出“咵咵”的声音。她家门前的雪也堆积如小山。栗秋很犹豫,是否要叫醒丈夫范富贵起身去铲雪。平时在家里,油瓶倒了范富贵都不会去扶起来,铲雪这种体力活他自是不愿去干的。
思来想去,栗秋一咬牙穿好衣服戴好手套,抡起铁铲走出家门。
站在及膝的雪里,她有点犯愁。没想到温哥华的天气骤然变冷,刚刚登陆并迅速买下幸福街最大最豪华的房子的栗秋一家对严寒的冬天没有准备。雪盐没买,幸好上一手业主还留下了崭新的雪铲,不然连门前的路都清理不出来。
马路对面的男人听到有人走到街上,停下手中的活路,看向栗秋:“哈罗!是中国人吗?”
“哎,我是。”栗秋听到熟悉的普通话心头一热,赶紧回复:“我叫栗秋,刚搬来没几天,您怎么称呼?”
“潘岩,叫我老潘就好。“潘岩个子不高,声音有点尖,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黑色的长款羽绒服里。“我们搬到这条街时间也不长,今年的雪可真大。”
“可不是嘛,我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了。”栗秋有点恼。
“你们家先生呢?这是男人的活路,你叫他来铲雪啊。我刚铲一会已经累得够呛。”潘岩两手搭在雪铲上,“我听说,撒点雪盐会好点,雪化得快。”
“我们家老范还没起来,这不,我看到你在铲雪,准备向你学习一下。”栗秋心有点虚,老范即使起来,也不见得会铲雪,他会叫栗秋雇人来铲,反正他习惯了用钱解决问题,也习惯了不沾家里任何家务事。可这里是温哥华,不是山东老家。
“我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以前在深圳,哪见过雪?更没铲过。移民中介说温哥华很暖和,很少下雪,今年也算是例外了吧。不过昨天下山买菜时顺便买了雪盐回来,今天看到雪堆积越来越高,不铲不行,才硬着头皮开始铲。边铲边学习吧。这可是个技术活!”老潘苦笑了两声。
两人分头各自铲自家的雪。
不一会,老潘家相邻的房子走出两个人,男人身材魁梧健硕,抡着铁铲,女人高挑苗条穿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
老潘停下手中的活,朝邻居家的两人挥了挥手:“你们好!”声音飘扬在街道中。
“早上好!”男子边说边朝老潘走来,“您好!我叫阮逸尘,那是我太太映山红。我们刚搬到这一个礼拜,没想到就下起了鹅毛大雪,您怎么称呼?“
“老潘,潘岩。刚移民来温哥华几个月。搬来幸福街马上满三个月了。我女儿在山上的小学念六年级,以后咱们多联络。”
“这么巧?”阮逸尘笑起来,”我儿子刚报名了山上的小学,也念六年级。说不定大家是同学呢。看起来您铲雪很有经验啊。”
老潘大大吐了口气,“从来没铲过,瞎琢磨。精密机器搞得定,这铲雪好像不光是力气活,也得讲技巧。才没铲过久已经腰酸背痛了。”他苦笑地摇了摇头。
“我可能还不如你呢。一会上手试试。先回去了,咱们回头聊。”阮逸尘笑着告别,露出雪白的牙齿。他属于中年男子中抢眼的那类,气质翩翩,温雅润玉。远远望去,同他的妻似一对璧人。两人一边笑一边铲雪。阮逸尘从雪地里抓起一大把雪撒在映山红的头上,她假装生气地抖着帽子,呵斥两句。他开心得像个孩子,她只是抿着嘴笑。
潘岩看着有点发呆。他高中的初恋,也是他的太太吴雪晴此刻正在屋里喝茶赏雪。阮逸尘的笑声越爽朗,老潘的心就越低沉,说不好是妒忌还是失落。他使劲地铲着雪,“呱呱呱呱”,“哈哈哈哈哈”,交织在一起让他莫名烦躁。他猛然抬起头看到对面的那个孤寂身影,本条街上最豪华的房子的女主人正落寞地铲雪,高大气派的建筑物下,她像一个柔软的猫,在厚厚的积雪中铲出一条窄窄的路,灰黑色的车道衬着她黑色的羽绒服,脸上尽是愁云。
同是天涯沦落人。老潘自言自语。栗秋一家搬来的时候,她男人基本没露面,坐在路虎车里一晃而过,车开进车库后他直接进家了。老潘匆匆看见了侧影,白白净净,穿着很时髦,戴着一顶很潮的棒球帽,看不出实际年龄。整个搬家过程都是栗秋在指挥。老潘忍不住对太太吴雪晴说:“对面新来的邻居家的,真能干,忙里忙外一把好手。”
吴雪晴原本正靠在沙发上追剧,马上停下来,向老潘抛了个媚眼,“呦,开始嫌弃糟糠之妻了?”
老潘马上满脸堆笑;“哪能啊,你是我的初恋,也是我这辈子的唯一。”
吴雪晴指着身边的位置,用食指对着老潘勾了勾,撅了撅嘴。
老潘无奈地笑着走过去,在吴雪晴身边坐下来:“老婆大人。”
吴雪晴把脸侧过去,眼睛继续盯着手上追剧的IPAD。老潘乖乖地凑过去亲了一口。吴雪晴满意地回亲了老潘一口,眼睛被电视剧粘住了。
那个像猫一样的女人扶着雪铲不住地喘气,头发被忽然而来的一阵风吹乱。老潘赶紧低头,继续手中的活路。
栗秋家旁边的房子是一栋外墙刷着墨绿色的三层新房,具有典型的美式建筑风格,并加入西岸特色的元素。此刻大门被打开,一位年约五十的精瘦男人扛着一把雪铲走出来,加入了铲雪的队伍。他看着马路对面边铲边嬉笑玩耍的阮逸尘夫妇,冷峻的脸上没有表情,又看看邻居家一个黑色弱小的身影在雪地上慢慢蠕动,老潘正好抬起身来,与他四目相交。隔着雪隔着马路隔着呼呼的风,他们并没有交谈,这位男子的目光仿佛比风还冷,老潘本想热情打招呼,赶紧闭嘴不言。
男子名叫陈大勇,搬到幸福街已经大半年,平日里从不同街坊邻居走动,见到也不爱打招呼,潘岩只知道陈大勇的太太比他年轻不少,两人育有一个大概五六岁的男孩。老潘听吴雪晴说过,陈大勇也不喜欢他太太与邻居交往,陈家显得很神秘。
幸福街就是这样一条小街,与世无争也俯视着沿着山路蜿蜒向上而生的高高低低的房子,以及那多少年颜色无改的静谧的太平洋。
幸福街上的这四户华人家庭,正上演着新移民来到温哥华后的典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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