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自我的个人公众号,原文标题:
《死亡是一个怪物,也是一个礼物(三)唉,我真老了。》
2017-02-12 Zechariah 咋咳噫呀
关于我和妈妈的相处,以后我会多写一些,以纪念我和妈妈之间满满的、浓浓的爱。
妈妈是54年出生的,今年已经63岁了,在妈妈年轻时,不夸张的说,她是我们村落最优秀的女性之一,她唱民歌、自己做衣服做鞋、各种农活都拿手、身材也是一级棒,性格随和,心地善良,还出生在教师家庭,家境也相对来说很好。但在我两岁多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妈妈因为青霉素意外过敏,在被医院先是宣布抢救无效,后来又在家人央求下,借助反复电击,被我和姐姐把她的命给抢了回来。因为家人一直在她耳边重复一句话:“你还有艳子和小斌,你不能走......"。
醒来后,妈妈说,她听到了。然后她告诉自己不能死,然后就一直努力睁眼,后来,她回来了。只是她因为昏迷时间太久了,醒来后,身体机能严重下降,生活不能自理。她不能自己穿衣服,不能自己吃饭,走不了路,手一动就抖。
我人生记忆中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我和姐姐给妈妈穿衣服的画面。
(我现在之所以愿意从事心理咨询工作,与这个画面有着丰丰富富的关系,以后我会专门解读。)
后来妈妈在“一定要好好把这两个娃带大”的强大信念下,慢慢地恢复着,生活逐步自理、可以做饭、可以打毛衣、可以干农活,但是她还是因为昏迷过久,以及抢救中过度用药,大脑受到了一些损伤,以至于在情绪控制和承载方面非常非常有限。小时候还好,慢慢长大后,我越来越不能接受妈妈的这一点。我们会因为很多小事吵,我对她哭、对她吼、对她大闹,心中的声音却是一个“还我妈妈!!你还我妈妈!!你不是我妈妈!!”
但是印象中的那个非常美好的妈妈一直都没有回来,随着妈妈的年龄增长,她不但没有再恢复到更好的状态,而且思维、情感和身体的水平都在不断的退化。大约四、五年前吧,我发现,妈妈情绪越来也不稳定,而且简单14+15这样的算术都不能完成了,更让人忧心的是她已经连钟表都不能认了。我们带她去医院检查,通过脑部的检查,医生告知我们,她的大脑在萎缩,不排除未来患有老年痴呆症的可能性。在得知这个结果后,我好害怕!姥姥就是在老年痴呆症中死去的。不行!妈妈一定不能得这个病!!我每天就像着了魔一样,没事就问妈妈:“13+15等于几?!您看现在几点了!?您看看书吧,怎么老看电视!”结果,妈妈在我的恐惧和焦虑的影响下,更恐惧了,更焦虑了,于是她因为触碰不了自己的负面情绪,更加容易发脾气,经常在发脾气时挥着手,气愤的喊:“别说了!!我不知道!!别管我!!我说什么都不对!!我就这样!!......”
痛苦和绝望,是新生的沃土,是涅槃的火焰。——艾赛德
妈妈的每况愈下,以及我的种种不堪和堕落(以后我会专门撰文写这部分), 终于引导我做出了选择,在拒绝了自杀和放任自流之后,我选择了信仰上帝。
从那以后,我在上帝对我的爱中,一步一步学习爱的功课。我学习心理学了解自己,了解关系,在咨询和督导中,在祷告和读经中,在健身和灵修中,一点点的接纳自己。随着对自己的接纳,我也在慢慢的尝试从理性到感性的接纳妈妈的衰老,在这几年,太不容易,我是趟着泪河过来的!
终于,我慢慢的可以全身心接受了妈妈的已经衰老和必然死亡的现实。在这同时,爱慢慢在我和妈妈中蔓延开来。我从在恐惧中的要求她,到在耐心中的邀请她,邀请她慢慢接受自己的衰老,慢慢接受自己的恐惧。这个过程,用“肝肠寸断”这个词一点都不夸张,我要不断承受妈妈因着恐惧而来的唠叨、指责、谩骂、歇斯底里。甚至也一次次诱发我的崩溃。(说到这里,感动的泪水就在流淌,如果没有上帝的爱作为承托,我真是会因着罪疚、羞耻、绝望死一百次了!)举一个简单的小例子:
为了让妈妈在家中有价值感,我们全家一致让妈妈坚持做饭,这一点对于延缓妈妈身心的衰老特别重要,她的创造力、价值感、动手能力在一顿又一顿的做饭中悄悄呈现着、满足着。无论妈妈多少次烧糊了锅、多加了盐、放错了调料,我一次次的在吃饭时感谢着妈妈,大约有一年多的时间里,每次我对妈妈说:“妈,谢谢您给我们做饭!今天的炖鸡、鸡蛋炒西红柿、炖鱼、宫保鸡丁、饺子、包子、馅饼...............太好吃了、咸淡适口、色泽很棒、荤素搭配好.................(妈妈在不出错的前提下,厨艺还是非常棒的)”,可是!!!妈妈基本上就是一句话:“吃吧!吃还堵不住你嘴!”她不接受赞美,理由很简单,这样就可以不接受任何指责或质疑,这样她就感到安全,虽然代价是麻木的感情淡漠,但她坚持)还好,我也坚持!
终于,在承受了一年多的拒绝,妈妈终于在我的一次表扬后,带有接受肯定的情绪说了一句:"好吃,就吃吧...”潜台词是:“你爱吃,妈就高兴。”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我,听到了。”我冲着她蜜汁微笑,妈妈,也笑了。
那一刻,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我温柔的妈妈回来了。
与此同时,我和家人一次次根据妈妈的兴趣,邀请她跳广场舞、唱合唱、看小说、写字、用智能手机、旅游......几年过去了,妈妈还是在衰老着,健忘着,但是她不同了,怎么不同呢?再举个例子吧。
腊月二十九,我们一家中午要去和大伯、二伯还有老叔一起聚餐,我们想打扫完卫生就一起去大伯家,但是,因为表姐上午来看望爸妈,家务做到一半,不得不停下来。等表姐夫妇走了,我继续拖地,妈妈说太晚了,我们要赶紧去大伯家,我告诉她家务很快就做完了,做完就过去,如果您着急可以先过去,我带着老婆孩子直接去聚餐的饭店也可以。(大伯家离我家只有几百米很近)妈妈忽然发脾气了,大声责怪我起晚了、拖沓了、磨蹭了,总之是各种数落,我听了一会,告诉她,咱家刚刚不是来客人了吗,所以才耽搁了。我十几分钟就完成了,然后咱们一起去大伯家。妈妈继续嘟囔着,埋怨着,但声音小了很多。过了一会,我们开车一起出发去大伯家,在路上,妈妈突然开口了:“小斌,妈刚刚错怪你了,我不应该冲你吼,我把你姐姐来家里的事给忘死了,妈错了,对不起啊,瞧我这脑子,唉,我真是老了。”我只是对妈妈说:“妈您愿意承认自己的不足,我觉得特别棒,我早就原谅您了,您别太往心里去。”,我温柔的看了她,潜台词是:“妈,您再老,我都爱您!欣赏您!”…
妈妈,她看到了,腼腆着,羞涩着,像个孩子一样。
最近妈妈经常说的是:唉,我老了。唉,我真老了!那语气里有很多无奈,有很多沮丧,有很多悲伤,但在这些苦涩的味道中,还有一些甜味,叫做真实、勇气,还有接纳,更可贵的是尝试用新的模式体验晚年生活。
哦对了,妈妈,你最近烫的头很好看,很像喜羊羊~~3月如果真去了泰国,要记得给我发泳装show哦~~还有,你微信上手很快啊~~~666!!!
(完)
彩蛋时间:
后来,妈妈平安地从泰国游玩回来,又紧锣密鼓地加入的老年合唱队,就在昨天……她做了一件艳惊四座的事!!
自己,独自,坐公交车去木樨园买了两件衣服,又自己,独自,坐车回来了…
妈,你胆儿可真肥啊!!
母亲节,愿全天下的妈妈节日快乐~~
平安、幸福、胆儿肥~~~
妈妈用微信给我发的美照 母亲节--发一个我和妈妈的故事送给你 张志斌老师是国际存在-人本心理学院副院长及大中华区首席代表。该学院旨在世界范围内提供存在-人本主义心理咨询和技能的应用及推广。张志斌老师多年来一直跟随杨吉膺博士学习和推广存在-人本主义心理学。并在中国各地进行存在-人本主义心理咨询培训,包括督导及课程讲授。专业取向包括存在-人本主义心理学的个体及团体咨询、哀伤及丧失辅导、情商及爱商系统培养、企业EAP培训等。张志斌老师有着十年企业管理策划经验,目前在国内多家企业担任企业管理策划顾问和企业家私人心理顾问。但他更愿意以“这位两个孩子的爸爸是个资深的业余喜剧演员”来介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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