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无论城市或者乡下，大多数家庭似乎只是解决了温饱问题。那时的孩子们对于零食的渴望是与生俱来的天性。这种渴望美食的欲望，对一个拥有四个孩子的大家庭更是不想而知。
父亲那时刚刚从兰州调回来，不足四十岁。母亲在一所农村小学任教，当时的身份是民办教师——一个光荣而又尴尬的职业。她工资很低，似乎是父亲的三分之一，记忆中父亲母亲总是很忙！
那年冬天，即将过年，父母亲早早将过年走亲戚的年货备足，其实无非是几十盒点心，几十盒水果罐头，外带十几把挂面。挂面暂且不提，只说那点心和罐头，自从进了我家的门，我的目光就钉在存放礼物的柜子。点心是由粗麻纸包装，面上裹着着一张大红色的油光纸，用一根细细的麻绳二横一竖扎起来，绳子在油光纸上打成一个活结，走亲串邻时就那样拎着活结。这种点心一包大概有九块，爸爸专门到回民街买的，说是老字号了（儿时的我被这种包装的食品深深吸引，也是世上最美味的！）。
一天，我进内屋时，意外地发现高柜子上放着几份点心，心里很是激动。我出出进进了无数次，象一个虔诚的教徒朝圣一样，看了又看，期待着父母召唤我们分发点心。通常 ，家里买了水果或者酥饼之类地糖果，父母就会将我们召唤到一张小方桌旁边，我们四个会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小凳子，开心地等待分发零食。可那天下午太漫长了！因为那几份点心，我焦急的等待父母召唤，都舍不得出去玩耍。弟弟和我玩游戏我都心不在焉，隔三岔五有进到内屋看看，瞅见点心心里就安了。一直守候到黄昏，父母亲也没有招呼我们品尝的意思，我料定：这又是走哪家亲戚的！
我可舍不得明天就拿走送人，点心的美味刺激着我的味蕾。我一点一点向它靠近，突然萌生了悄悄拿一个的想法。我偷偷地观察家里人，他们都在厅屋里，大家各忙其事，没人注意到我。于是我从床上爬到矮柜上，再从矮柜小心翼翼地爬到高柜上，当我能用手摸到时，心里紧张地怦怦直跳。我害怕被家人发现，用小手指慌忙地抠着包装纸。因为心里害怕，小手颤抖着，捅了好几下，也没捅开，越捅不开越着急。这时，听见姐姐叫我，我连忙从柜子上跳到矮柜，再跳到床上，急忙奔出去。万幸，没人发现，我装模作样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趁人不注意又爬上高柜子去捅点心纸。可第一次偷拿家里东西，心情无法不紧张，如此来来回回了大概五六次，终于，捅开了！我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我兴奋不已，连忙装进自己的小口袋，连蹦带跳地穿过大院子跑到大伯家。大伯一家正在吃晚饭，看见我满脸喜色，逗我：“涛，高兴啥呢？”我一边紧紧地抓着那只得来不易的点心，一边无比自豪得拍着口袋“哈哈，你猜不到，我有......”话音未落，一只大手把那块千辛万苦得到的点心抢走了。我一回身，爸爸铁青着脸拽着我往大院子里走，一边拎着衣服领子，一边大声训斥我“叫你偷东西，你才多大，就学会偷东西了......站着，别吃饭了！......”我眼里噙满了泪水，不是羞愧，而是我那香甜可口得点心又飞了。
那晚很冷！浓浓的夜色下我一个人站在鸡舍旁的大白杨树下，那么大的院子，只有我孤零零地站着，又冷又饿！我想不通，就是想吃一块点心么，怎么就这么狠心。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只觉得双脚又冷又麻，四周也静悄悄的害怕，偶尔有邻家吱扭关门声。那一年我也就四岁吧！我渐渐想明白了，父母亲没有授意的物品，自己私自拿就是“偷”！
也不知道几点了，家人都休息了！父亲站在房廊下，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孩子，知道自己偷东西了吗？没有经过允许拿东西就是偷，偷这种行为是评价一个孩子是好是坏的，你懂了吗？”
我点点头，哽咽着，回答：“我知道了，爸爸，我不会了！”
那晚我不但受到惩戒了，而且是饿着肚子睡觉（晚饭被爸爸倒掉了）！
有人说，孩子就像一朵花，你给他灌注了什么，这朵花就拥有什么样的品质！一个四岁的孩子从那一夜之后明白了“偷”和“拿”的区别。
父母亲只是一般的知识分子，一生生活简朴却有追求。平时严格的管教子女虽无大器，却也铸就了我们兄妹四人诚实的品质！
写于2016年，整理于2019年6月23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