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无双 (二)

第二幕

「我开始辨认星座。有一句话说：像筛子筛麦粉，星星的眼泪在洒落。」

他看见了我，冲我笑了笑。小a见状，冲我眨眨眼睛，跟吴双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先回寝室了。

在那个雪夜，我和吴双走了很久，从校园正门走到寝室，有一段长长的路，沿着昏黄的路灯，雪花像一大团蒲公英一样漂浮在这河流一样的夜晚，周围变得模糊起来，隐隐约约地出现或消失，人或者记忆，我们好像仰卧河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

天气稍微暖和的时候，吴双约我去一个神秘地方，我十分兴奋，便欣然答应。

小a听罢，立马翻了个白眼“装什么文艺逼，狗男女。”

那天见面，我从包里拿出了提前准备的礼物，想要送他。王小波的《寻找无双》，他接过，看了一眼书名，笑了一下，便放进了书包里，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在路上，我们聊了很久，他说他很喜欢猫，以前经常去五道营胡同拍猫，他说猫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动物。

我告诉他，我曾捡过一只猫，去年寒假，我从外边回来，发现楼道里站着一只小猫，一直跟着我，我回头，它又跟着我上了楼，我打开门，它犹豫了半天，还是走了进来。一走近客厅就开始舔天爪子和脸，像一个被迫流离，短暂寄人篱下的贵族一样，哪怕变成流浪猫了，也要保持优雅。

他听罢，笑了起来，“你收留了它？”

我说，“我没敢让它进房间，便放在客厅，它倒好，我一离开客厅，叫声，哭声，咕噜声，声声入耳，我十分担心自己捡了一个表演艺术家。”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拉开房门冲它大喊，别嚎了，再嚎给你扔出去，它仿佛和我有某种感应一样，立马噤若寒蝉，仪态端庄。”

他微笑听着，没有搭话，我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接着说道，“有天夜里，我一个人在家喝酒，谁知喝多了，竟然在房间的瑜伽垫上睡着了，它见状，发现终于不用睡客厅了，便趁机溜了进来，在我身边躺着，乖乖地在我身边趴了很久。”

“猫是通人性的。”

“确实，我还买了猫砂，猫粮，还带她做了检查，想在房间养着。”

“那后来呢？“

“后来……在一个下午，它从一楼的阳台逃走了。”我平静地说。

他听罢沉默了几秒，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没有猫会爱人类，只有人类会爱猫。”

在那个神奇的冬日午后，我从吴双的身上感知到了某种猫性，我就这样跟在他身后，随便他带我去这里或者那里，我们走过一条条荒芜的街道，萧瑟的树木光秃秃的，眼前的世界仿佛失去了颜色，路边尘土飞扬，树干也灰秃秃的，有时候阳光把我烤得很暖，有时候风又把我吹的很冷，我的心里慌慌的。

当时的情景就是这样。

时至今日，每每想起那只逃走的猫，心中都会涌起一阵失落。有人说，爱即是自由，能领悟到这一点并泰然处之的人，想必一定拥有更高级的智慧，但猫的逃跑终究是一次付出后换来的伟大失败，没有比这更难过的事了，我既不怪那只猫，也忘不掉那只猫，因为那是一次失败，而失败总令我魂梦系之。

目的地到了，是一家位于798 的默片放映室，他掀开厚重的遮光门帘，示意我先进去，我一脸好奇，只见放映室空无一人，暗得只能看得见彼此的轮廓，荧幕前摆着两排长凳，屏幕上一片白色，什么都没有，我们并排坐下，他回过头看身后的放映机，默片开始，只见一束星光，照在吴双的脸上，化成了一团细碎的光斑，他微微地眯起眼睛，我转过头，出神地望着他的侧脸，高高的鼻梁，洁白的脸颊，下垂的眼睑，嘴角淡淡的胡茬，就像那些在自习室不分白昼的日日夜夜。

把时光追溯到捡到猫的那个冬天，我不知道这只猫并不属于我，还妄想着照顾它一生一世。

电影荧幕中，是一片媚人的星空，我们仿佛置身星河，满天都是星星，好像一场冻结了的大雨，我带着一丝丝懵懂，一步步走进星星的万花筒，没有人告诉我身在何处，没有人告诉我会遇见什么人，只是恍然间，那些人间琐碎的，迷惘的，迷人的，散落的，爱意与憎恶，厌倦与执着，我突然很想与他一起尝遍。

放映结束，他附在我耳边，轻轻地对说，要不，我们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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