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黑木崖下来,令狐冲与任盈盈行了几日,来到一处市镇,找了个客栈投店。
在客房里简单洗了洗尘土,任盈盈就和令狐冲携手走下楼来,吩咐小二准备饭菜。
听闻此处乃武陵逆江坪镇,德山大曲远近驰名,令狐冲不由精神一振,还未开口,就听任盈盈轻声嘱咐,“额外再加两角酒,一盘牛肉。”
令狐冲开心一笑,伸手握住盈盈,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上得酒来,令狐冲大呼过瘾,酒至酣处,夹起一块牛肉,笑吟吟的道:“日后做了夫妻,第一胎我们要生个女儿。”任盈盈登时羞得满脸通红,但又忍不住好奇:“为何要生个女儿?”令狐冲微笑道:“因为女儿更爱听我讲千秋万载,永为夫妇的故事。”盈盈几乎抬不起头来:“你再说这些,我不理你了!”说完,噔噔地跑上楼去。
令狐冲侧起耳朵,听见楼上房门关闭的声音,忙挥手叫来小二,低声道:“再打两角酒来。”
……
半个时辰后,令狐冲终于酒足饭饱,蹑手蹑脚地走上楼去,轻轻推开房门,却发现盈盈早已睡熟,于是提了剑,轻轻关上房门,走出店来。
令狐冲出得店来,伸了伸腰,痛痛快快地吁了口气,拂体凉风,适意畅怀,一抬头,只见一钩残月斜挂柳梢,而门前潺潺的逆江则疏疏晃晃地倒映出月影与残光。
才走得几步,就见一座一丈约宽的石桥横架逆江南北,令狐冲信步走上桥来,却突然嗅到了一阵奇异的花香,然后就看见六个乌发垂肩,白衣如雪的少女,提着满篮黄菊,从对岸一路洒上来,将这鲜艳的菊花,把石桥铺成了一条花毡。
一个人踩着鲜花,慢慢地走了上来。他的脸很白,既不是苍白,也不是惨白,而是一种白玉般晶莹泽润的颜色。
他的眼睛并不是漆黑的,但却亮得可怕,就像是两颗寒星。他漆黑的头发上,戴着顶檀香木座的珠冠,身上的衣服也洁白如雪。
他走得很慢,走上来的时候,就像是君王走入了他的宫廷,又像是天上的飞仙,降临人间。
令狐冲不认得这个人,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个人,更猜不出这个人是谁,但心下却疑思不解:“这些花难道不要钱么?卖了换酒,岂不快哉?这是哪户人家的公子,还是哪家大户请的戏子?”凝思半响,不明其理,正打算慢慢走开,却见那人一双寒星般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还未开口,却见那人问道:“你来了!”
令狐冲回头看了看,却发现空无一人,更是诧异,却也胸部一挺,“是的,我来了!”
那人又道:“你本不该来!”
令狐冲天性何等洒脱,点了点头,转身就走:“我的确不该来!”
那人却道:“来了就不必走!”
令狐冲大感奇怪,回过头来:“这是为何?”
那人不答,忽然道:“你也学剑?”
令狐冲转过身来,扬了扬手上的佩剑,微微一笑。
那人又问:“你可知剑的精义何在?”
令狐冲心中更是惊讶,心中不住沉思:“难道这又是剑宗的门人?这些人真是阴魂不散!”但他知道,答案不是剑就是气,但偏偏故意答道:“气!”
“气?”那人比令狐冲更惊讶,“为什么不是诚?”
“橙?”令狐冲越发茫然,心中忖道:“用剑还得吃橙?喝酒岂不更好?这个人说的话怎么完全听不懂?这人到底是世外高人,还是桃谷六仙的后人?”
“对!”那人答道,“学剑的人只诚于剑,而不必诚于人!”
令狐冲觉得自己有些肿胀,揉了揉额头,估计盈盈也快醒了,于是一拱手,“受教了!告辞!”
那人却亮出一把剑来,道:“此剑乃海外寒剑精英,吹毛断发,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
令狐冲突然玩心大起,扬起手中剑,模仿道:“此剑昨日购于王麻子,可碎瓜切肉,剑锋二尺九,能换两坛酒。”
令狐冲刚刚说完,就见那人手一动,剑光已飞起!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灿烂和辉煌,也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速度!那已不仅是一柄剑,而是雷神的震怒,闪电的一击!剑光一闪,消失。
令狐冲也非泛泛之辈,但见他手微微一动,便刷的一剑,向他咽喉疾刺过去。这一剑刺得快极,那人若不缩身,立即便会利剑穿喉。即使如此,左肩依旧传来一阵刺痛。原来此人出手之快,相比于东方不败也不遑多让,所以先发而先至,刺伤了令狐冲。
令狐冲收起玩心,提起长剑,指住了那人胸口,只要他四肢微动,立即便挺剑疾刺,只有先行攻击,方能制他死命,倘若让他占了先机,今晚恐难全身而退。
夜更深了,风更凉了,地上的菊花渐渐飞起。
忽然,令狐冲觉得眼前一片黄影飘过,就在此时,那人的剑已刺出。
那人与这剑已合为一体,这是心剑,随心所欲的心剑,这是武功中至高无上的境界。
令狐冲显然没有达到这种境界,但对独孤九剑的领悟却青出于蓝,即便如此,他也知道他躲不过这剑,独孤九剑虽然为剑之总纲,但对这种手微动、脚不抬、肩不晃而处处致命的剑法却无能为力,别说招架反击,连避开要害也很难。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一声娇叱,“住手,你是配角!”
那人身形一顿,令狐冲赶紧跳出圈外,将盈盈挡在身后。
那人冷冷一哼,“配角又如何?”
“即是配角,就是必输!”盈盈继续道。
“人或许能胜天,我要试试!”那人捏了剑诀,又待攻来。
“即是必输,又何必再试!”盈盈冷冷到。
听闻此言,那人脸更白了,身形也一阵颤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剑,心不静,出剑也无用。
一个剑客,可怕的不是身上的伤痕,而是心剑的伤痕,心剑即伤,则剑法必伤。
远处,缓缓飘来两个声音。
“盈盈,你怎么知道他是配角?”
“冲哥,武侠里哪有不喝酒的主角?”
“嗯,我也没闻到酒味,但你如何能看出他不喝酒?”
“如此打扮,喝酒岂能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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