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命的“娘”～～

 

我苦命的“娘”～～

    世上有太多写关于母亲的故事，善良慈祥，勤劳勇敢，无私伟大这些都是用来诠释母爱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熟悉，记忆最深刻的人，也是每个人最想写，最愿意写的故事。同样，我也想写写自己母亲的故事～

    娘今年66岁了，出生在那个物质和精神都极度匮乏的年代。在四姐们中排行老大，上有一哥一弟，总共兄弟姐们6个。听娘说姥姥姥爷对她们非常严格，在吃穿用上节俭到极致，尤其在娘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因为娘上有兄长，下有弟妹，不管什么好东西从来也轮不着她。娘说小时候姥爷给过她一毛钱零花钱，但这一毛钱竟然藏在口袋里忘了花，最后发现时已经被揉搓烂掉了，都不知道放了多久。其实当时的集市离家特别近，想买东西的话很方便的，即使这样娘从来都没有去赶集，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还有当时姥爷家旁边就是学校，在家都能听到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但是姥爷她们就是不让娘上学，娘本人也没有上学的意识，觉得上学没用，不如多帮家里干活好。所以长期在家任劳任怨的干活，时间久了这种节俭，隐忍，不争的思想已深入娘的骨髓～～

    娘是在19岁左右经人介绍给父亲，听娘说直到结婚那一天才真正看到父亲的样子。之前关于父亲的年龄，容貌，人品全都不知。那时姥姥不让她们见面，说一个女孩子家不该抛头露面，安分的等着就行。终于在21岁那年娘嫁给了父亲，但结婚并不意味着日子好过了，反而增加了更大的生活压力。那是父亲是家中长兄，下有弟弟妹妹，上面有个姐姐。爷爷当年是地主身份，但正赶上被批斗的命运。听娘说那时很多人嘲讽冷落他们，为此父亲的压力特别大。爷爷的特殊身份养成了他好吃懒做，安于享受，不愿付出的性格。这就意味着家里所有的重担都压在父亲身上了，理所当然娘也跟着受苦了。那是叔叔和姑姑都还小，娘既要照顾自己的小家，更得照顾爷爷他们一大家子。那个年代物质条件极度艰难，娘说那时还没有土地承包制，需要去队里干活挣工分换粮票之类的。回家还要照顾一家老小的日常生活真是非常辛苦的。后来有了各自土地就和爷爷他们分开住了，但这才是真正辛苦的开始，可能是因为有了自己的土地，娘开始不分黑夜白天干活。有时候为了把活干完饭都不吃，白天顶着炎炎烈日，晚上摸黑也要干，简直是在拼命啊。听娘说后来生了哥哥，因为没人看孩子，但大人需要去地里劳作，竟然把年幼的哥哥用绳子栓住锁在家里半天。等忙完回来后看到哥哥满眼含泪躺在地上睡着了，娘既心疼又无奈。再后来，哥哥大一点娘就把他带到田地里。父亲娘两人干活，孩子自己在地头玩耍，这样还能放心些。为了解决温饱，摆脱生存压力。那应该是他们最艰难的岁月了～～

我苦命的“娘”～～

  经过娘的辛苦劳动，后来条件慢慢好了起来，但是娘的思想并没有随着时代发展而进步。她依然停留在只知道干活，不注重个人形象和家庭建设上，这也正是她和父亲矛盾的源泉。父亲和娘不同，父亲思想比较灵活些，开始有点看不惯娘的邋遢形象，给娘沟通过，但娘不听，她更不懂一个女人不能只知道劳动，也要兼顾经营感情和家庭生活。否则早晚会被老公嫌弃的～也许是和娘的感情不够浓或者在家呆的无趣，父亲开始出去玩牌了，整天不回家，或者很晚才回，吃饭也没了规律。这也是和娘家庭矛盾的开始，娘肯定是反对父亲出去玩的，自己在家照顾孩子还要干活，父亲却玩的不顾家。于是，娘开始对父亲生气抱怨。对于娘不断的唠叨吵闹，久了父亲也失去了耐心，开始对娘打骂。为此两人矛盾开始激化，记得在我5-6岁的时候，有天晚上父亲回去很晚，娘又开始吵闹父亲情急之下，拿起一盏马灯狠狠地砸向娘的脑袋，娘的额头被砸出血了。对娘而言，这受不仅仅是皮肉之苦，而伤的是娘的心，娘开始绝食，喝药自杀。庆幸的是治疗及时总算没事了，这事之后父亲收敛了很多。但是俩人之间却有了隔阂，少了大吵大闹，但多了冷淡和漠视。

  几年后，父亲选择了外出打工，留娘一个人在家。这期间，没有了父亲在家，娘开始变得安静了很多。父亲偶尔回家过年过节，俩人也不吵闹了。可能是距离产生美的原因，那几年难得看见她俩偶尔也说说笑笑。每次送父亲出门，娘总是往父亲包里塞些东西，以及送父亲的不舍和难过，是至今为止我看到她俩感情最融洽的时候。我们兄妹几个也开始盼望，父亲每次回来带给我们的惊喜～我想对于子女而言，最喜欢的莫过于父母之间那种彼此恩爱的时刻了～～

我苦命的“娘”～～

      这样相对和谐的日子过了几年，后来哥哥慢慢长大了。也许是那个年代不注重教育，父母也只是普通的农民，不懂太多的育儿方法。哥哥成长的过程也没少让父母操心。直到后来娶了嫂子进门，家庭矛盾开始转化到哥哥和嫂子之间的吵闹。说实话嫂子不算贤惠和勤劳，琐事太多。经常和哥哥吵闹，哥哥脾气暴躁，开始对嫂子拳打脚踢。父母他们也管不了，经常看到老两口唉声叹气。雪上加霜的是嫂子又生个弱智的侄子，那时我们家没少受别人的议论。哥哥觉得在外面抬不起头，脸面近失，更把恨意转嫁到嫂子身上。也经常在外面玩的不顾家，记得最严重的一次，哥哥愤怒之下又对嫂子拳打脚踢，把嫂子打的满地打滚鼻青脸肿。任凭父母怎么阻拦都不听，娘甚至都跪下求哥哥别在打嫂子了，万一打残或者打死了可怎么办，不还是给父母的添麻烦吗？为此气到晕厥过去，甚至用投河自杀来威胁哥哥别再惹事了。关于投河这事我记忆最深刻，当时我看到母亲朝那熟悉的池塘方向走去，我就紧跟其后，到了看见娘蹲在池塘边犹豫不绝，那种既不想死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矛盾极了。娘看我来了，可能一赌气就跳进河里了，我看到后急得大喊救命，幸亏旁边有位干活的爷爷听到后赶来，我们俩一起把娘拖了出来，我就赶紧回去拉个车子，让娘躺好送回家去。一路上被邻居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样子令我狼狈不堪，我不知道自己的家怎么了，怎么会如此多灾多难。家庭的不幸更加深了我的自卑和内向，成了我一生的折磨和痛苦～～～

    几年后哥嫂又生了第二个儿子，欣慰的是二侄子非常健康也活泼可爱，这样家里总算消停些了。哥嫂把大侄子留给父母，她们一家三口去外地打工了。那时我们村里没什么出路，壮力青年都选择外出打工养家糊口，留家里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幼。这样家里不再有什么大的吵闹了，父母俩人主要照顾不能自理的大侄子，同时经营着十几亩田地。由于地里农活比较多，娘还是经常忙里忙外，反正就是没有清闲的时候，总是得找些事情做。和父亲俩人偶尔也拌嘴冷战，但已经没了年轻时的大吵大闹，日子相对安稳了很多～～

我苦命的“娘”～～

    如今，我们兄妹三人都已成家，平时都忙着各自的生活，也只有逢年过节回去看看，团聚几天。我们回去都会买些吃穿用的，但娘总说吃不惯那些甜点饮品，穿不了花哨的衣服，用不了先进的家用电器，不管我们怎么劝都固执己见。每次回去都看到，我们几年前买的电器依然摆在那里没用，还再三交代我们什么也不用给买，说享受不了，太浪费钱。北方的冬天挺冷的，但是娘坚持不用电热毯，电暖风等任何保暖措施。虽然家里盖了新楼房，但她依然坚持一个人睡那个破旧潮湿黑屋子里，家里明明有很多新被子却不用，非得铺盖又旧又单薄的被褥，每次看到我都无比心酸。任我说破天娘都坚持不改，总说自己年龄大了，不用吃穿都用好的。说新的留给我们回去用，又说新房是哥嫂她们的，不愿去住。

  记忆中娘从来都没有真正歇下来喝杯茶，和别人聊聊天，嗑瓜子看电视的时候。由于长期辛苦劳作和精神生活的不愉悦，随着年龄增加娘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这几次回去看到娘的腰更弯了，白发也几乎满头，脸上的皱纹增多，连走路都没了劲头。也不愿意多活动了，只想躺在床上休息，吃的也越来越少了，也许是太累了。说真的，我除了难过心酸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娘身上那种极度悲怜，固执无争，节俭成瘾的思想已深入她的骨髓，也许是这辈子都无法改变的～～

我苦命的“娘”～～

  以前的我曾经抱怨过，自己不幸的出身和家庭，尤其是娘我觉得不仅不完美，甚至缺憾太多。怪她没有给我良好的教育，没有给我快乐的童年，更没有教给女孩子该有的道理，她的邋遢形象让我都不愿和她一起出门，甚至一度有点憎恨逃离这个家。因为这个家带给我的苦难太多了，导致我性格自卑内向，懦弱胆小，无才无艺。更因为这个性格让我的人生一直过的不愉快，觉得娘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可是当我慢慢写出这些文字时，我发现我对娘恨不起来了，梳理了娘的大半生，我发现娘比我不幸的更多，我没有资格更不忍心再责怪娘了。娘的前半生已经够苦了，我相信她是爱我们的，只是她不善于表达爱。一直用她特有的方式默默的地爱着，不细想甚至都感受不到。但现在站在已为人母的角度上，让我想开了很多。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不疼孩子的母亲，只是爱的方式不同罢了，但初心都是好的。只为这一点人就应该孝顺母亲，什么也比不了十几年的养育之恩重要。至此我不再执著地劝娘改变了，她的年龄大了，与其让她辛苦的改变不如顺着她，只要娘高兴就行。我也很少买对她来说不实用的东西了，每次回去我都尽可能听娘的，为她做些具体的事，比如帮她洗洗头剪剪发，擦擦身子，洗洗衣服，做做饭这些看似平淡，但却可以让她高兴的事。人到了一定年龄对很多事都看淡了，尤其对娘这种历经苦难的人来说，吃穿用，健康生命好像都不重要了，我甚至不知道这辈子娘最在乎的是什么？

我苦命的“娘”～～

    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此刻正坐在广场陪孩子玩耍，温暖的阳光下很多老人在锻炼身体，自娱自乐。我更想到了那可怜的娘，我想即使把她接到身边，带她去公园广场玩，以她的性格会很不自在，也很难适应这种和她过的，完全不一样的生活。这就是那个时代，那个家庭，那些苦难带给娘深深的伤害。虽然娘没有给我优越的出身环境，我也一路踉跄心酸地走了过来。我不想再怨娘了，她是那个时代和家庭的拘束了她，也造就了她一生的苦难。我只是很遗憾自己已远嫁他乡，也得忙着生存，忙着养育自己的孩子。回去陪她的时间非常少，让她不能尽享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但是不管怎样，我会尽可能多抽时间回去，陪陪我那可怜的娘～～

我苦命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