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走了。
听说临走之前,八十多岁、很久没有出过门的姥姥自己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挪到在山里伺候果树的二舅家,帮忙做了几天家务。
听说临走之前,她让舅舅们打电话喊妈妈和大姨去看她,说想她们了。
然后,了无牵挂的姥姥就突然病倒了,在妈妈和舅舅们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突然就咽了气。
在去姥姥家的路上,我使劲的想上次见她老人家是在什么时候呢?却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姥姥一个人坐在门前的树荫里驱赶树上偷吃杏儿的麻雀。一阵风吹来,洗的褪色的棉布对襟褂子贴紧了她瘦削的肩胛骨,衣服显得空荡宽大。岁月的风吹皱了姥姥的脸,吹干了姥姥身上健康的皮肤。一根手杖倚在她的腿上,看到我还是那句熟悉的话:丽哎,你来了!
那个塌坯的小院里干干净净的,低矮的小屋掩映在一片高大的白杨树下,门口黑洞洞的,好像要吞噬什么。那个小院曾经充满了我童年的欢乐……
那时最吸引我的就是姥姥的小菜园。姥姥在门前开辟了一个小小的菜园,里面总会有最新鲜的瓜果,带着刺儿的小黄瓜,头上还顶着一朵小黄花;结实的小西红柿,甜甜的,汁水饱满……进去逛一圈,随便摘几个,就着清凉的井水洗净,比冰激凌还要美味爽口。
小时候最喜欢去姥姥家,爸爸骑着二八自行车,前面载着我,后面载着妈妈,翻山越岭去姥姥家。那时候就特别恨妈妈,为什么嫁的这么远?去一趟姥姥家都这么费劲。要是像我大姨一样就嫁到隔壁村,平时走着就可以去了。
小时候最喜欢去姥姥家,去姥姥家就意味着可以吃好吃的。每当有好吃的东西,姥姥从来都不舍得吃,总是等小辈来了才慷慨的拿出来,这个塞一把,那个塞一把。我妈嫁的远,我去了自然是“贵客”,姥姥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我。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能有什么好吃的呢?无非是过年走亲戚用的点心、蛋糕之类的。但即便如此仍然还幸福。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时间越来越多地被用在了学习上。工作之后更是身不由己、分身乏术,看望自己爸爸妈妈的时间尚且不能保证,更何况是姥姥呢。童年的记忆就这样的被我遗忘在了人生的角落里。从妈妈的口中我知道姥姥的身体很不好,但是她又以顽强的生命力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天。
可是,再顽强的生命力都抵不过时间的消耗。姥姥还是猝不及防地走了。
在她生活了几十年的小屋里,姥姥静静地躺着,穿着自己亲手做的寿衣、妈妈和大姨给买的裙子和鞋子。脸是平静而安详的,仿佛是睡着了一样,平静的似乎皱纹都被抚平了。
我似乎还能听见她用和蔼地声音招呼我“丽哎,你来了!”然后去里屋拿她认为最好的零食给我吃。
姥娘的屋门是两层的,里面是木门,外面是纱门。纱门是用来防蚊虫的,上面装了弹簧,可以自己弹回去。所以每次有人进进出出的时候总是伴着当啷当啷的门声。如今,纱门被人用石头挡住了。进进出出的人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刺耳的哀乐声和低低的哭泣声。
初冬的院子一片凋敝。高大的白杨树和梧桐树伸着孤零零的枝丫,如同怪兽的爪子。弱小的杏树孤苦无依的在风中瑟瑟发抖。来年的春天,当它再次发芽吐绿,再次落英缤纷,再次结出金灿灿的杏子的时候,再也没有人为它驱赶那些偷吃的鸟雀了。
姥娘住了几十年的老屋也如同他的主人一样已经垂垂老矣,再也经不住风吹雨打了。
我再一次环顾这个小院,姥娘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一个称为“姥娘家”的地方了。这个承载着童年记忆的小院也许只能在梦中回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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