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岸边的人已经搬迁了,我曾坐车经过他们的新住址,那是一排排整齐的楼房,暗红色加乳黄色的外墙在阳光下新鲜又明净,它告诉人们,生活很好。
他们留下的也成了一道风景,时常有人来到黄河岸边,钓鱼、赏花,还有历史的见证:窑洞、石槽、石磨盘,过一次慢生活,赞叹祖先的智慧,感叹着历史的变迁。
我和朋友来到黄河岸边,见到了石磨盘,圆圆的石磨盘静静地躺着,石碾子卧在它的上面,安静又舒适。石碾子浑身都是故事,仿佛在告诉人们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
我忆起了奶奶院里的石磨盘,奶奶院里的石磨盘在院子的西边,石磨盘的西边是一条南北路,路南边通向我九奶奶家,路北是一条东西路,东西路的北边是我二伯母家,那条南北路的西边是我三奶奶家。
我小时候,石磨盘整天忙碌着,现在回忆起来它是青春的、有活力的。它的主要功能就是帮助人们舂米磨面。它还有一个附加功能,它的附加功能对于我来说是印象深刻的,它是奶奶的宝座,也是南、北、西三院的人们的活动中心。
奶奶在春、夏、秋三个季节的闲时都坐在上面,邻居们蹲在南、北、西三院的门口面向石磨盘,闲话家常。
奶奶不善言辞,话并不多,曾有人对我说,你奶奶待人心里有团火,嘴上却说不出。相处久了,都知道奶奶善良、精明、勤劳,所以愿意围着她聊天。
在我小时候,老家到处是榆树,槐树,不曾见过一棵苹果树。爸爸在外工作,农忙回家总要带上一些苹果。妈妈便会给奶奶拿去几个,奶奶教育我妈:“吃物东西,(这里的吃物指的是稀罕物),吃不吃都中,吃多吃少都一样,你送给邻居吃吧,让大家都见见,尝尝,我不吃。”妈妈觉得奶奶说得很对,就把苹果送人了,奶奶一口不吃。妈妈把这件事说给我们听时,对奶奶都是赞扬的语气。后来苹果普及了,奶奶也不曾吃一口。奶奶一生节俭的毅力,着实令人佩服。
奶奶还有过人之处。我四奶奶,一个瘦弱的老太太,裹着小脚,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拿着东西的手匀速颤抖着,但这并不妨碍勤劳的四奶奶做任何事情。我去她家串门,她得意地对我说:“你奶奶可精呀,你奶奶跟你爷爷结婚的时候,知道隔着盖头看你爷爷,嫌你爷爷老,不给你爷爷拜堂,是我跟你三奶奶,还有你二奶奶硬摁着她的头拜了堂。”我奶奶出生于二十世纪初,她的妈妈走的早,她的父亲为做生意借了我爷爷的钱,就把我奶奶许给了我爷爷。我爷爷比我奶奶大十多岁。我从没有见过爷爷,我最小的叔叔也没有见过我爷爷,他是个遗腹子。
奶奶是勤劳的。奶奶嫁给爷爷的时候,爷爷家徒四壁。奶奶硬是在一个荒山坡上开垦出了十八亩土地。后来人们就把那里叫做“十八亩岗。”我无法想象奶奶是如何点着小脚,带着孩子,操持着家务,开垦了十八亩土地。没有人告诉我这里有爷爷的功劳。我对爷爷知道的仅是他是个场面上的人,交际应酬多,是个靠嘴吃饭的人。大概是奶奶的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解放时,奶奶有十八亩土地的财富,把地交给国家,依然还是贫下中农身份。
奶奶经历这么多,从来没有听她提过一次。我所见到的奶奶永远是平静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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