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旷达还是悲悯?
早春二月,欣逢哥哥生日。过了年,他就整五十了,去年,被单位派驻下乡扶贫,辛劳奔波寒暑之间,煦兄赋诗以为乐事:
天命何来谓五十,半百犹忆少年时。
伏枥老骥仍送暖,春风拂面总是诗。
耳畔,忽然听到那位“知天命、不逾矩”的老人,坐而论道的时间绝响:“吾与点也!”夫子这样说。我在想,《论语.侍坐篇》那些提问与回答,是否也在一个春天?
哥哥脚下的这片土地,在春秋时代是何等的苍茫与荒凉?!而据此遥远的鲁国,那个拥有五岳之首的国度,此时,该是人们“雩①祭”祈福的日子了。春天,总是让人生出好多好多希望和愿景——让春苗萌发耕耘的希望,让春壤孕育收获的向往,让春水荡涤阴晦的过去,让春阳照耀人生的康庄。
曾皙,也就是点,向老师表达了这样的愿望:“莫②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他不矫情,不铺垫,不隐喻,亦庄亦谐,直抒胸臆,痛快淋漓。子尝言:“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与老师心灵相契,不由让夫子连连称道!
曾参,点的儿子,也就是“吾日三省吾身”的曾子,爷俩都是孔门弟子。洗练的点,守道的参,在我的脑海里瞬时形成强烈反差,这是多么有趣的一对父子。时时反省是好的,但总觉得缺了些其父的洒脱与旷达,何况,有时生命无解。
在点的世界里,“咏而归”是一种人生状态,或者说是一种人生气象:宁静、喜悦、和谐、蓬勃,不仅有礼祭,还要“打牙祭”,生命庄仪、精神愉悦、气色饱满,这不就是夫子所说的“男有分、女有归,天下为公、不必为己”,幸福感满满的大同世界吗?!
兰亭书雅趣,修禊起叹声。仿佛沂水之脉有灵,八百多年后的会稽山,同样的暮春时节,“修禊③”这种民俗活动已成为文人们的雅聚,风光盛筵的背后,作为沂畔后人的王羲之,揽物萦怀的心情不禁由喜转悲。“死生亦大矣”,是啊,驹隙的时光里有过豪迈与激情、欲望与诱惑、得意与失意、欣喜与苦痛……山水之间,让他有太多深情的理由;现实多艰,也有太多不堪的沮丧,快乐总是那样短暂,最终更要面对的是人生终结的命题——死亡。
中国文人,在出世与入世之间跌宕,无外乎是对“建功立业、名传千古”的渴望,以及“运舛西东、生命易逝”感叹。“雩祭”或者“修禊”,旷达还是悲悯,都是人们对生活在现实与诗意之间的表达。其实,羲之不悲,他亦有这样的高度——岁月的深刻与美好,何尝不是在它的流逝和重塑之中。正如他所说,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怀朔④滩上走,事功泽后人。哥哥的扶贫攻坚功德无量,草原的旷达足以接纳他对这片大地那悲悯的情怀,坚信不久的将来,我们会看到一幅祖国北疆“咏而归”的美丽画卷。
2018年3月于鹿城
注释①雩:音同“于”
②莫:此处同“暮”
③禊:音同“细”
④怀朔:古地名,在今包头固阳县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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