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传来一股熟悉的味道，缓缓的靠边停下，原来这味来自于炊烟，瞬间被一种莫名的幸福感包围。闭上眼尽情享受，有滚烫的东西划过脸颊，是炊烟味呛着了吗？还是熏着了呢？

小时候妈妈给我讲的睡前故事，太多的主角是她自己 ，童年苦乐参半，苦的是 小小年纪就要当个“小大人”，乐的是没有磨炼，哪来现在的坚持？有的故事早已是重复百遍，可我还是百听不厌，听众觉得是故事 ，可主角过的是人生。唯有慢慢的品，品上一辈人生活的酸甜苦辣，慢慢的悟，悟出上一辈人的希望。

妈妈家有六兄妹，她排行老三，她前面有两个哥哥，后面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大哥憨厚老实，二哥聪明调皮，喜欢读书。她们那一辈女孩子读书不能说是天方夜谭，也能说是寥寥无几。但是妈妈还是读完小学三年级，后来外公外婆就与兄妹多供不起为由，不让妈妈上学。但是妈妈还是心存希望，可是最后以失望而告终。抬起头，仰望星空，把读书梦深深埋葬。

从此一个9岁女孩，“小大人”的生活开始  ，每天跟着别人出工，拿工分。回家还一大堆事要做，小小年纪要帮哥弟妹缝补，洗衣服。复制着上一辈女人的人生，敢怒不敢言，一切唯命是从。不过后来妈妈说，童年虽然苦了点，但还是幸福美满，父母健在，兄妹团结，辛苦也是值得，尤其是现在，父母先后离开，兄妹如此照顾她，越是感觉到童年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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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我妈天真的以为，大舅不出去挖路挣公分的时候，生产队出工，挣公分就不是她的事。

结果，这是她太幼稚的想法，真正的事实是，因为自己是老三，是没有理由停歇，越怕的事越会轮到自己的身上，外公安排任务要去烧灰种土豆。

妈妈欲哭无泪，但又无可奈何，天空还下着蒙蒙细雨，但父令如山，只能转过身，背上一个比她还大的竹篮子，上山烧灰，结果火柴没保护好，点不着火，正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忽然想起曾祖父曾经用火石打火来点旱烟袋的情景。

火是着了，可是要怎样烧灰？要用什么烧呢？一连串的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小小年纪，小小的个子……谈何容易？妈妈坐在地上大哭一场，但哭是解决不了任何事的。一个9岁孩子慢慢站起来，思考着、行动着。心里一个信念，就是不能放弃，先别说外公的严厉，就说这是一家子的口粮之一，我必须坚持。长大后终于明白我妈口中的那句话:

人生有条路不能走，那就是放弃的路。

长大后，又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框架主宰，许配给我爸，不过生活条件还是比在娘家好多了，凡事可以不用一个人去抗，毕竟是两个人的生活已经开始，刚好也赶上改革开放，包产到户。

不过沉重的负担，还在继续，据说，我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最后三天，奶奶就分家了，我爸爸的奶奶和爸爸，要我爸妈抚养，我奶奶随我二叔生活。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妈妈勤劳善良，省吃俭用，只要有一口吃的，她都先给两个老人，再给我们两个孩子，最后才是爸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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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代，通电只是一种幻想，而且这种幻想只能是才高八斗的人敢做的事。煮饭虽然是女人的事，对妈妈而言还是有点难度的，在外婆家，由于弟弟妹妹还小，外婆要在家带孩子煮饭吃。原本是女儿身的妈妈，已被外公外婆当男孩子使唤。

可是对妈妈而言，这点难度也不过是动力，她带上我兄妹俩，带上大刀、扁担就上了山，噼噼啪啪就是一担柴。那个样子与她的外貌简直是上天入地，妈妈一米7的个子，圆圆的脸如苹果般，白皙的皮肤，黝黑的头发随时梳个大辫子及腰。若是现在，打广告都用不到P图。举手投足间透着大家闺秀的气息。可是做事时的风格，与平时闲暇时的风格截然相反，雷厉风行，说到做到，刻不容缓，永不放弃，又像极了男孩子。也许磨炼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见证耐心。

回到家，顾不上脸上的泪水，抱着柴就进了厨房，一会儿一股炊烟袅袅在房頂升起，时儿直上青天，时儿弥漫整间厨房。厨房里传来妈妈的阵阵咳嗽声，兄妹俩跑进去一看，笑得前俯后仰，这那还有妈妈的样子，妈妈是哭过吗，没有的事，我妈这么坚强。(后来才知道我自以为的坚强不过是曾经的欲哭无泪)那是手提过黑罗锅，脸被炊烟亲吻过。俨然现在玩的“摸脸黑”，也许这个节目就是因此发明而来。

看我们笑得这么疯狂，我妈拿过镜子，也跟着笑得像个孩子，忘了生活的烦恼与忧愁，轻轻的把我一把抱过，吻吻额头，点点脸颊，再拉过哥哥轻轻嘱咐，“你是男孩子，你现在8岁，妹妹4岁，学着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妹妹。”

哥哥似懂非懂的点头，问妈妈要不要帮忙？我也跟着鹦鹉学舌。妈妈摆摆手，示意我们去玩，她又转身进了厨房。

吃饭时还是看到她双眼红肿，年幼无知的我，不懂得安慰，更不懂得体谅，只见哥哥轻轻放下筷子，给了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也学模学样，妈妈搂紧我们，又一遍嘱咐:

“要好好读书，人生的路才能走得舒服自由，虽然她读书少，但知道多读书的重要性。”

耳朵起茧的话语，却又意味深长，余光中，那煮饭剩余的柴火，熄灭了火苗，又一袅袅炊烟升起，也许这炊烟包含了妈妈对我们多少的期望。或者写满了一个女人，只为别人活的故事。

时光转瞬即逝，一转眼我们都上了小学，我妈带我们的时间，渐渐减少 ，睡前故事的时光也渐行渐远。

也许是遗传，也许是教育有方，读书时曾经也想放弃过，人生路上遇到挫折也迷茫彷徨过，可是妈妈的声音总会在耳边回荡，如今我们兄妹都成家立业。

离开家，离开妈妈多年，我妈，她真的教会我太多太多，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每次回忆起那些睡前故事，就像读一本博大精深的书，都会获得一些感悟。

如今的我才发现，原来她教我的远不止我当时理解的那些，她对我讲的那些话，不是抱怨，是怀念那些日子给的磨炼，才有现在的今天。她没读过多少书没有什么华丽的文字，只有朴实的语言，却道理匪浅，只是我那是认知太浅 没有感受到而已。

“故书不厌百回读，重读深思子自知”

我妈这本大书，让我越读越深知，并给了我无限的力量，今后，我仍会继续细细重读，铭记妈妈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