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爷爷最喜欢我了。因为我是他小儿子的小女儿,儿孙里年龄最小的一个。
从前,时间总是过得很慢,要等很久太阳才会爬上去,等很久才过年,等很久才放学,等很久我才会长大。不像现在,哪怕是十年也好像只是一晃眼的事了。
那时候,爷爷和我都有大把大把无处消磨的时光。
每一个晨曦微露的清晨,早早地吃过早饭,爷俩开始了当日的行程。那时候,我眼里的世界都好大,一条羊肠小道那么宽阔,头顶的密林那么高,过了花甲的爷爷背驼了,眼睛花了,但是在我眼里都还是那么伟岸。牵着爷爷的手,走在空无一人的山林里,我什么都不怕。
沿着蜿蜒的山路,翻过一座山,站在山脊上,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升起来,温暖的阳光照耀这山林,山里的云雾还未散去,林业深处传来几声清脆婉转的鸟鸣,那声音美妙地宛如一只轻快的小曲,脚边的杂草叶上还缀满了亮晶晶的露珠。我们一定这片山林的唤醒者。
那时候,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一朵小花,一只蝴蝶都能引起我极大的好奇,但是爷爷总是不急不慢地跟在我身后。
等到太阳爬上山腰的时候,我们也已经满头大汗了。翻过最后一个山头,一个小镇映入眼帘,安静地卧在山脚,一条东西向的古老的石板街道,金黄的阳光洒在古老潮湿光滑的石板上,金光闪闪,街头的那家茶棚刚刚开张,老板正在给炉子里换煤,旁边一个炉子里的茶壶已经烧得咕嘟嘟地叫,正赶上泡第一壶茶。茶棚里只有四张红色的桌子,每一张都在岁月的打磨下油光水亮,老板忙进忙出地布置,准备迎客。
角落里有一张小小的桌子,那是属于我的天地,我将在那里度过一天。一方小小的茶棚,如今想来不明白有什么乐趣,我竟然可以在那里度过一天。
日头上升,茶棚里渐渐热闹起来,人来人往,有茶香,有烟味,有谈话,有叫嚣,都挤在这小小的茶棚,屋檐下的大茶壶,咕嘟咕嘟地煮一天,但是永远有水杯空着,等待续杯。
地面上的影子拉得老长,日头悄悄地挪动着步伐。
下班后,站在斑马线外,茫然地望着眼前缓慢地流淌着的车队,高楼大厦之间,露出一线天际,滴溜溜圆的红日从那狭窄的缝隙间慢慢地滑下去。
像是按下了快进键一般,一切都变得好快好快,快到我看不清,身边亲人是怎样一天一天地衰老下去,快到恍然间发现小侄子和我一般高了。
小时候,常常想,成年人是什么样的呢?
后来,和我一起打架,一起过家家的朋友变成了老师和医生。原来,我们也可以玩弄一些高深艰涩的知识了,可以轻易谈论生老病死了,也可以被人仰望了。
我们开始像父母一样,一边努力挣钱,一边认真花钱。
我常常怀疑:我们真的可以吗?这些不是成年人才可以应付的事吗?
可是,当我走在街上,问路的小学生只会怯生生地叫我阿姨了。
原来,成年人也不过是一个长大了的孩子。
和汹涌的时光仓促相遇,措手不及的我,开始想念爷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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