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每天起床时还一片漆黑,脑袋怎么都不肯妥协,不肯恢复自由的意识。但还是要醒来,为了工作也为了生活。
冷水洗漱后,换上厚厚的外套出门。雪地靴踩在它最擅长的雪堆上,吱嘎吱嘎声承包了外面世界的所有声音。白山不免感到生活的艰难,如履薄冰。
他是一名咖啡师,在镇子几十家店中的一个。六点半打卡,进行一些物料准备后七点营业。但直到八点前,都没什么人光顾,这时间里几个同事凑在一起喝咖啡用早餐。
店面不到一百平米每周一休业,前些天刚过十周年。员工岗位分:甜点师、面包师、饮品师、茶艺师、咖啡师。老板右一在店内负责端盘和聊天,与员工聊与顾客聊,总得来说是个和蔼可亲之人,没有阶级之分的态度和架子。她只在意出品的质量,虽然她自己不会做却有极其灵敏的味觉。
右一的味觉来自做顾客时的反复对比。她去过许多地方,尝过许多当地特色。有时会将自己特别喜欢的带回店里与大家分享,但她并不是为了模仿而是为创新提供思路。但说到底不还是一种模仿吗?白山时而如此想道。不过也只是想想,因为还有许多事缠着他。
白山还处于失恋恢复期,一个月前结束了上一段感情。较之痛苦,莫如说是种心死。他感到自己的心再也不会悸动,无法想象与恋人做的事再发生于其她任何人身上。刚开始还纠结分手的原因,思量怎样改正或许能重归于好。“不再爱你了而已,不存在其它公式。”后来右一告诉他,“除此以外还有许多风景,只要你留心。”
可惜白山的世界正一片黑暗,除了灯光下一页页翻过的书,其它什么都看不清。而在这工作的特点之一便是可以看书,只要不用做咖啡的时候。
每天来来往往的人虽然不少,但选择咖啡的并不占多数。休息室屏幕上有时连续一小时不见咖啡的号码牌,他和茶艺师萧然每日的业务最少。
“感觉再这样下去要失业。”萧然说。
“那也没办法。”白山回。
“右一找我聊过,说之所以饮品师卖得好在于创新,茶水里加上牛奶,收益可以翻几倍。”
“咖啡加奶一直都有,但也就那样。再让我加巧克力酱、奶油之类的实在难以接受,那可不是咖啡。”
“倒也是。不过你没觉得奇怪?明明一个人可以做的事却要找三个人。”
白山明白她的意思,饮品师完全可以取代他俩。自己做咖啡的手艺没有多特别,喝起来和别人没什么两样。虽然手冲咖啡对于水温、水流和手法不同会有味道变化,但他始终没觉得自己特殊。
“我可能过些日子会提离职。”萧然继续说道。
“为什么?我不觉得右一有那个意思。”
“想换个地方生活,总觉得自己在这很颓废。想去暖和点的地方温和一些,不要分裂如此严重。”
“你指的极夜?”
“嗯,还有极昼。一个睡不醒,一个睡不着。”
萧然走的前一天晚上店里所有人为她送行,几杯酒下肚后氛围没有显出悲伤。右一拉着她手表示惋惜,但尊重她的选择。萧然同样表达了对大家的不舍,保证日后有机会一定回来重聚。
此后很多年,白山没能再见到她。听人说她待在一个温暖的地方,尽管诸事不顺但身边有一个深爱的人共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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