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

雪片静静地飘着，无声地落在早已白茫茫一片的大地上。除夕刚过，街上人烟稀少。

老张骑着摩托车拐进了路边的加油站。他穿着褪色的臃肿棉衣，戴着一顶半旧的黑色毛线帽，没戴口罩的脸冻得通红，嘴唇周围的胡茬上挂着呵气凝成的小水珠。

身着蓝色工作服的中年妇女慢悠悠出来，站在老张面前，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言语。

老张从怀里掏出一张旧的二十元和一张十元面钞:“加油。”

女人面露鄙夷，“换一张!”

“咋了?”老张问。

“叫你换你就换。”

不就是钱有点旧了吗?上面还有些油腻，可这也是真钱呀。

老张的脸有点涨热，好像自己花了假钱一样。

迟疑了一下，老张撤回手，将二十元换成一张十元面钞。

女人撇着嘴，冷冷地从老张手中抽走了钱，然后不慌不忙地调转身子去拿油枪。

老张的心像被刀割一样难受。眼里崩射着怒火。被轻蔑侮辱的感觉涨满了全身的血管。

他紧紧地握住车把，身躯微微颤抖。

女人加完油，连眼皮都没撩一下，绷着脸转身回去了，傲骄的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

老张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去年的生意不太好，年关时，外面的账要不回来，欠别人的钱他尽量还了一部分，没还的都打电话跟人家说过了。手里留下不多的钱，一家人凑和着过了个年。

他虽然没多大本事，却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亏欠别人。因此熟识他的人都挺尊重他。

老张咬了咬后槽牙，铁青着脸骑上摩托车回了家。

老婆正忙着做饭，见老张一声不吭地回来，坐在炕沿上抽闷烟，便问道:“咋了这是?”

老张没吭气。

晚上老张憋不住，跟老婆讲了白天的事。老婆说:“气什么?她不也是打工的吗?谁家有钱大年初二就去上班的?谁不知道加油站的工资是每月一千二?”

老张听老婆这么一说，便缓过劲儿来。

生存不易。

也许久在加油站，女人不知见过多少有钱人开着豪车来加油。虽然人家跟她没有半毛关系，可是她也算是见了“世面”的。

见多了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也是有钱人的一分子，自然便生出一种“以貌取人，以车取人”的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