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开学的时候不让开学,这事儿少有。
但是苏拉来了,停课是必须的。
何止停课呢,深圳今日“五停”:停工、停业、停市、停运、停课,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台风的尊重。
而香港的致敬方式则是——许多扇贴了X形胶带的大玻璃,以及被抢购一空的菜档和面包房。
昨天下午收到停课通知时,豹子狮子和他们的朋友尖叫了一分钟,声音震耳欲聋。
在外面玩儿了二十天的俩娃,是真没收拾好心情呢——
那一丁点儿假期功课,放假第二天就全做完了,早不知丢哪儿去了;
豹子上课用的ipad,密码忘了,开不了机;
狮子连“李”字都不记得怎么写,眨巴着无知又无辜的小眼睛向我求助,让人好气又好笑……
他们确实需要这一天被台风禁足在家的日子,收拾收拾书包,整理整理课本,琢磨琢磨即将到来的新学期。
而已经整整上课一个月的朵朵,八月里每周只有一天休息时间,高三的娃也确实需要喘口气儿了。
我们在家里煮饭调理肠胃,又把书柜、玩具柜彻底清理一回,还卸下所有灯罩把它们擦洗得亮晶晶的——整个屋子似乎也利用这意外的休假重新焕发了生机。
如果苏拉可以不造成任何损失,不给任何人带来伤害的话,简直可以称之为“善解人意的台风”呢。
可是,看这架势,很难做出乐观的估计。
按捺了一个早晨的苏拉,从近午时分开始,一把撕碎了温情脉脉的面纱,颠覆了我眼前世界原本的色彩。
晦暗不明的天空恶意满满,居心叵测。
海面早由湛蓝变作灰黑。
所有开着的门在烈风中都像是纸糊的,剧烈摇晃,不堪一吹。
街上没有被固定好的物品被袭击、被威逼、被推搡、被席卷,抱头鼠窜,看不出原本的分量,全都变得轻飘飘的。
在狭窄的门缝儿里,苏拉“吱吱”“呜呜”地啸叫。
在楼宇间,苏拉“呼呼”“赫赫”地恫吓。
在更广阔的早已无人的路上,苏拉不知疲倦地轰鸣着,整个天地间被持续的呼啸充满。
它明明只是风,却隆隆地发出着海的声音、金属的声音、枪炮的声音!
整座空寂的城市如此喧嚣,只有它的声响一波比一波更强,一个个音阶毫不费力地跨越,仿佛有永不枯竭的力在暗中推动。
很难不心生惧意——在这样绝对的强大面前:它凶强霸道,它肆无忌惮,它率领着上古神兽,来脆弱的人世间耍威风。
在这样的风里,我一点儿也不好奇高山上怎样海边又怎样,一点儿也不想跑出去看看——我就想认输服软,窝在家里,恐惧并感激——感激此刻有片瓦遮头,感激亲友尽皆安好。
也许,时不时就来一趟把我们撕扯蹂躏一番的台风们,竟是一番好意——
它们是想让愚钝的人类早一点儿明白:人类只是这个星球的客人,是暂时的寄居者,是卑微渺小的一种存在——所有的忘乎所以,都罪不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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