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这是我最后一次的关于她的记忆,有的人来人间走一趟,就是如窗间过马,不消一瞥。
天一直下着雨,我们在她家后面的小巷等着,时而闷热,时而潮湿,过往的邻居农户都形色匆匆,这是一场关于她的最盛大的仪式,但她注定是见不到了。
院子外十米摆着一个锅炉,供来往的行人自己接一杯滚烫的热水,水接到杯子里,吸溜一口,开了今天的话匣子。
倚在墙角不住往里面张望,仿佛有什么秘密能在这不断的窥探里显现出来一样,但我觉得无论是开口还是不言,这个微小的动作对她来说,都是一次亵渎。
这是我那个只见过几面的远房表姐的丧礼,她上有一个疯疯癫癫的母亲,和一个操劳年迈的父亲,下有一儿一女,还有个妹妹,另有一个不用去离婚就已经名存实亡了的丈夫。
那姐夫在看着大家帮忙下葬后,松了一口气,他说他终于可以放下担子了,他明明在表姐缠绵病榻的时候,未递过一口水米,不知道他的这个担子说的是表姐,还是孩子。
因是女子,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丧礼便不能大办,来的女眷偏多,好像连巾帕也没多备,没有路祭等其他的仪式,吃了两顿饭,便匆匆散了。
饭桌上那位满头花白头发的姑姑,因为不知道谁惹了她生气,当场撂了脸子,过来哄她的是满面憔悴的姑父,和两个哀哀戚戚已经懂事了的孩子。
见此场景,我们不便多言,吃完饭,抹了抹嘴就告辞了。
3/3这是我与她的最后一次会面,她与以往我见她的形象都不一样,她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显得如同蒸的软糯发白的白面馒头一般,毫无气力。
她躺在床上,仿佛与眼皮斗争了许久,才得以睁开眼睛,明明还是青年人的模样,却不负青年人的精气神了,她看了我一会,好像才认得我是谁,便叫了我一声,说让我快座,我这边刚落座,她就又沉沉睡去了。
床边照顾她的是一个不甚熟悉的外人,在她弥留之际,这位老师领着姐姐去了其他地方游玩了一圈,姐姐很开心。
这边父亲刚把礼品放下,就想着要给姑父一些钱,虽然不多,却也是一番心意,姑父眼圈一红,竟似要哭出来了,他说,钱不要了,都有,不必给了,已经没有意义了。
刚开始的时候以为是不怎么厉害的病,表姐便没放在心上,结果再去检查的时候,竟然是肾上的问题,而且已经肝部转移了,她本来勤奋又能干,攒了一些钱了,可是吃的药太贵了,怕把家庭吃垮,便主动停了天价的药,来了区里这个小医院,我们见她这次,刚做了介入手术,然而收效了了,便也不抱希望了。
人生最难过的事,便是在水滴筹上看到自己不复往日的亲人,然而靠着别人,她又能撑到几何。前路渺茫,她是为了家人自己主动选择放弃的。
2/3这是我见过最开心的她,神采飞扬,眼里的笑马上就要溢出来了。
今天是二表姐的婚礼,这位二表姐其实我与她也并不是太亲厚,中学的时候,她与阿姨家的姐姐关系要好,我经常去蹭她的车子后座,她给人的感觉一直是拥有自由的灵魂。
因为上面有个要承担家里重担的姐姐,她便要轻松很多,与姐姐不同的是,她是出嫁,而姐姐是招婿,今日是她出嫁,她的姐姐十分高兴,帮着收拾东西,忙里忙外。
大表姐看着穿着婚纱,娇艳美丽的妹妹,这一刻大表姐的心情有如老母亲一般。
连带着和人打招呼的语气都要轻快许多,看着满堂宾客,她的笑容最为耀眼,我看着她在新人拜堂送别父母之后,偷偷摸了一把眼泪,把手帕藏在口袋里之后又匆匆招呼宾客吃饭入座。
这一刻,她是家里的顶梁柱,她是这个家最重要的部分。
1/3这是我第一次见她,有半分偶然的机遇在。
其实在此之前我并不认识她,她在路上与我打招呼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叫了她一声姐姐,她笑的十分开怀,还送了我一程,我们家在镇子的东北方向,她家在镇子的西边,来回需要四十分钟,如果不是特意过来想来是遇不到她的,临近过年,轻寒点点,她一头短发,妆容妍丽,是一个十分让人羡慕的姐姐了。
我邀请她去家里坐坐,她说最近太忙,今天也有点晚了,改天再来。
回到家里,我与家人说了这件事,旁边的姐姐冷嘲热讽了一句,这是有多怕花钱,到了舅舅家,也不来坐坐。
我没有在意。
可惜人生不能重来,时间也不能倒叙。
我对她的记忆由近及远,也只能在此刻停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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