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几岁的人:叶藏、太宰治、松子
一本书:《人间失格》
一部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
我不是一个善于与时间作对的人。
在我活过的这些年岁里,时间他要的,我都欣然奉上。就像是文中的叶藏,现实中的太宰治,影片中的松子。孑然一身,跨过劳苦愁烦,再而转眼成空,便如飞而去。
在不能厌弃的尘世里,爱遍他身上每一个部位,看着他生,由着他死。
是我能做的,唯一的,回应。
我一直认为,爱情是三十岁以前的事。
三十岁以后,大多是算计,算初衷算付出算回报,算到入不敷出,就谦虚地拱手一别两宽。那时候看《廊桥遗梦》,只觉得二个中年人的感情是隐忍而可憎的,远不如年轻人来的洒脱。
我也一直认为,死亡是三十岁以后才能谈及的事情。
人到中年,急着去死的心情总会倍加迫切,洛丽塔的美好已经历完,岁月的苍凉正不远不近地等着,仿佛怎么走,都不外乎是流水的影子与方向,百川东到海——而西归。而我早已厌倦这一路的奔波,并不想把来路再走一遍。
松子的余生有一句话,大多人都还记得,"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爱玲小姐曾经觉得爱会让人谦弱卑微,会让人低到尘埃里去,再开出花来。所以她写感情,总要带上一股子天然的服气。爱玲小姐骄傲惯了,就容易忽略,人除了会对爱人服气,也会对人世服气。
在路遥的书中,我们看到的人类是喜爱挣扎和自以为是的生物,因为自以为是,所以才要改造环境,改变生活。所有乐观主义的文学,所有英雄主义的文学,其实也是一种自以为是的文学。
然而我们想不到,在这个世上,还有一部分人是反过来的,是从不挣扎的,是自我否定,且自甘堕落的。
读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就像自我之外,对镜般多出了一条反相的生命。
佛说我们不能着相,何况反相。
这生命充满了遗憾与不甘,再没有比它更合适的卑微与堕落了,想起我也曾对这个世界妥协,想起多年后我也要把这所剩不多的躯壳交还于尘土,就不免于心有戚戚。
我曾经嘲笑过一位朋友,笑他的内心不够强大,见坏人就要恨坏人,见弱小就要怜弱小,一点也没有三十多年人情世故的胸襟。
他理所当然的拉黑了我,虽然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是想想,他之所以拉我处于黑暗,是因为我本身对这黑暗有着莫名的欢喜,于是,心也就释然了。
阅读是一种物以类聚的活动,气味相同,才能相投。有人不喜莫言的文笔,觉得太俗。也有人抱怨看不懂《人间失格》,觉得太作。
而那煞有其事的错为正用,是大多数人一生也没见识和想象过的。
大多数时候,我也像是叶藏,在门后忽然听到他人幸福的笑声,就要听听,想想,然后多疑地转过身去。生活是多面的,每一次细微的转动,都能现出一种不同的人生。
幸与不幸也不碍于你在生活的道路上匍匐前行,只是一切都将逝去,你总也无法将散落的记忆收集起来,纳入自己怀中,以凉以暖。
电影里,被嫌弃的松子从小心翼翼到自暴自弃,最终还是没能逃脱:
一群无良少年玩着玩着,把多嘴喊他们回家的五十多岁的她给打死了...
漫天星光洒下来,落在草地上,像胜利者一样,洋洋洒洒占领着整片草地。
一些人暗自庆幸:这个肥硕邋遢的女人从此再也不必像把破旧的椅子,让人一坐上去就嘎嘎乱响了。
只是,
此间如果有情,无谓悲喜,
此身如果常在,又要什么生死呢?
在五月的春风里合上这本自传体小说,同时液晶屏幕上也已经用二个小时完成了松子苦难而不堪的一生。兀自生出了一丝小确幸。
现在我们可以回到生活里,将美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描绘成美了。书中有段手记:
"这是我对人类最后的求爱。尽管我对人类满腹恐惧,但是怎没也没法对人类死心。"
书成于1948年,同年,太宰治投水。
大庭叶藏在书中未能完成的自尽,终于由他的创作者来完成了。
“万物如果有灵,我们从出生就已预定的航线,是否从来就没有偏离过?”
这是松子对这个尘世的拷问。
“从那天夜里起,我的头上出现了白发,对所有的一切越来越丧失信心,对其他人也越来越怀疑,永久地远离了对人世生活所抱有的全部期待、喜悦与共鸣。”
这是大庭叶藏、太宰治,对这个尘世的服气。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是叶藏,是太宰治,也是松子,对这个尘世的死心。
好的文字有种轮廓,这轮廓就是书与影中人的肉体和灵魂,里面流淌着无边的寂寞。而寂寞,一直都是二个人的相对无言。
似乎豁然开朗,落落所以相投。
而相投,
对山水是成映,对恋人是成趣。而对于我们,是在不能厌弃的尘世里,爱遍他身上每一个部位,看着他生,由着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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