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老师,也曾有过做学生的历程,每次我的学生来看望我,总会想起曾经教过我的老师。因为天涯两地,不能去探望他们。不免滋生些许负疚感。
还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时,因为同城居住,我还隔三差五地去探望教过我的老师,每次去的时候,我都如朝山进香的人见到自幼就心存感念的一位应愿之神似得。不论是阳光普照的日子,还是寒风凛冽的冬寒,一到老师的家,通常是:坐在凳子上,相向而坐,喝着茶水,吃着削了皮的苹果,听老师说很多忆旧的伤感和喜悦,诸如几多年前读书时,我的学习,我的作业,我的逃课,还有1977年的那场平地起雷的高考,改变了我的命运。
室内的空旷和书桌上的凌乱,纠缠并分隔着我与老师的距离与清寂。让我觉得,在这个世界,有的人,荒凉到寸草不生;有的人,却是繁华热闹到天热地烫;很多人,一举一动都会有草木开花、果实飘香;然而我的老师,却只能是清寂中夹缠暖意,暖意里藏裹着刺骨的寒凉。
教过我的老师都有厚重的文化。虽然他们教给我的文化,未能给我带来暴发似的富贵,然而能让我认字、读书,写自己的心语和会用算术计量等生活所必需。老师就成了老师。
我从一个小学到另一个小学,从一所中学到另一所中学,直至改革开放,大学毕业,也加入了老师的行列,于是我与教过我的老师的全部人生,最金贵岁月,都在无数春秋、草木枯荣的岁月中,在布满粉灰、花草蓬生的学校里,枯荣衰落,青丝染白。
我们就那样坐着喝水聊天,说闲忆旧,直至夕阳西下,窗外传来风吹日落的细微淡红的声响,我才执意地告别离去,我觉得能令他们不无快意地的是,他们的子女们都工作在外,孝顺无比;他们的学生也学有所成,仿佛曲折的枯藤根须,终于也繁衍出一片树木林荫。
每当我从老师家离去时,总是扶着相送的老师迈过门槛,就像扶着我年迈的父亲。落日中,老师就如大地上一棵年迈的老树。我说不出我的老师哪儿伟大,可就是觉得他伟大;我说不出我的老师哪儿不凡,可就是觉得他不凡。也许这个世界本身,只有凡人才拥有真正的伟大,而伟大本身,其实正是一种被遮蔽的大庸大俗吧!
明年,我将告别讲坛,手浸金盆,加入白丁的阵营,搁笔之前,用一首诗,表述我近四十年默默教书的清淡无奇,提前为目下的职业道一声别,留一点回味,也献给说不出道不明的伟大不凡的老师。
七律 从教感思
笔墨激扬桃李隽,耕耘教苑四十春。
思来望断书山雾,念起挥飞教海云。
暮日林荫寻杜宇,晴空碧落问鸿音。
一蓑烟雨伴萧瑟,几缕温风传郁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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