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从选择

无从选择

南京路餐厅，低头的刹那，我看见，他满头秀发的中央一片稀疏，刻意的梳理掩饰不住岁月的痕迹，三千烦恼丝，一片地中海。岁月这把杀猪刀冷漠无情，异常锋利，摧枯拉朽。

我经常想起一句笑话，老同事摇头摆尾，眉飞色舞：“我就喜欢带着队伍出去，浩浩荡荡几百人……”，这句话让我开心了许多年，他一脸的认真和严肃，想想就觉得有趣。

同一个工作，在有的人眼里是阳春白雪，在有的人看来是下里巴人，因人而异。对于刀尖上跳舞的工作，有的人举重如轻，有的人力不从心。如果长期做一项不能胜任的工作，对精神的摧残、肉体的折磨带来的后果难以想象。

这么多年，干过两个职业几个岗位，最为深恶痛绝的就是第一份工作和财务工作，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我从事轻松愉悦毫无存在感的工作时，对于第一个充满刀光剑影的工作已经不再怨怼，可是，对于曾经的财务工作依然唯恐避之不及。

去年，单位里新招的小姑娘大学的专业是审计，由于工作需要，组织上安排她干财务工作，任会计一职，老同志退休，没有人手把手教她，业务能力不足，协调工作不力，常常手足无措。

领导说，审计厉害，懂得比会计多。小姑娘却说，审计与会计根本就是两个专业，风马牛不相及。一切从零开始，恰逢隶属关系改革，新任专管员油盐不进，协调工作比登天还难。

漫步南京路的街头，短短几百米，我好像重新认识了她。业务不熟悉、工作压力大，失眠、大把脱发、精神恍惚。因为担心，她的父母多次来上海陪伴她。

干会计的本来是另有其人，专业对口，人尽其才，只是最后一刻，伟大而又艰巨的任务落到她那双稚嫩的肩膀上。临门一脚的突变，猝不及防，组织上的决定，到了公之于众的时候，拥有绝对的权威，换个工作谈何容易。

财务工作、与数字打交道，深有体会。理解她的难处，却爱莫能助。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我想了很久，还是对她说：“自我调整很重要，那位90后的姑娘跳楼了，多可惜，没有过不去的坎，对自己好点。”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毕业时，队长说：“小伙子，看不出来啊，去上海了。”后来果然去上海了，一口水都没喝上，就被打发去浙江中部的某个著名小城市。我很坦然，期望本来就不高，江浙沪都行，只是为了离老家近而已，何况小城市比起大城市更容易存活。

本专业四年没有分配新人了，领导对我们这批同学寄予厚望，言必称“科班出身”。后来的后来，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官宦子弟、巨贾之后、职场人精纷纷改行，干起了轻松愉快前途光明的工作，所谓的科班出身只能继续在刀口上舔血，干着责任重于泰山、功劳轻如鸿毛的苦差事。于是，有的人鞠躬尽瘁，有的人身残志坚，有的人虚度光阴。

步行街人潮汹涌，看起来热闹非凡。

我说：“周末，你约朋友一起出去玩玩，放松心情。”

她说：“我没有朋友啊，我的同学和朋友都在老家呢。”

最近，那位香消玉殒的姑娘经常浮现在眼前，工作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么，工作的意义又在哪里。

一份看起来光鲜的工作背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背井离乡，远离父母，有些无奈，只能坚持，有些困惑，只能积极面对。

餐厅里，坐在我对面的同学，头顶闪闪发光，好像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