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你曾在这里（一）

真好，你曾在这里（一）

1

先说说他好的地方！

对于很多人来说，他是个符号，刻在成绩单前排，写在篮球场的计分板，躺在召唤师峡谷的天梯榜。每天都能看到他，他就在你身边，可他却总如天边的云，夏夜的风，是我们始终追之不上的美好。

他叫小苏。

小苏，大名苏嘎尔矣，苏嘎是彝族姓氏，寓意富足，人如其名，有钱而已。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15岁，我们玩着同一款腾讯游戏，不过有天赋的人很多地方都有天赋，他有着独到的游戏理解，令人叹为观止的游戏操作，是去网吧会被一群小朋友围观的高端玩家；而作为普通人的我很多地方都普通，大多时候都是看着他大杀四方，然后做一只默默在公屏上敲打6666的咸鱼。

因为游戏，我俩成为了朋友。

十六七岁血气方刚的日子里，我们叛逆，反智，不知天高地厚，总以为未来触手可及，现在看来实在幼稚之极。水深火热的封闭式高中教育，关不住我们对网吧的渴望，我们拿着从校对面广告工作室伪造的通校牌大摇大摆走出校门，路过保安叔叔的身旁时，还不忘冲他问声好，露一口整齐洁白的白牙。那时候，我们真以为这样好酷。

好酷的我们注定是要被嫉妒的，我们的事被好事者揭发了，出事那天老班目光如炬，神情严肃，全班鸦雀无声，埋头做事，只有他，默默站起来，走上讲台，交出了订做的通校牌。老班面前的他是个埋着头做错事的孩子，可留给同学的却是一个伟岸的背影。

老班没有为难他，但学校给他记大过一次。

平时不能出校上网的日子，他喜欢约着兄弟伙在篮球场挥汗如雨，释放那些无处挥洒的荷尔蒙。16岁，181的他有一手梦幻的运球，会精准的跳投，是球场上最容易被注意到的小伙。不得不说，即便是同为男生的我，也时常觉得转身投篮的他很帅，是那种和脸无关的帅。

每场篮球赛结束后，总有个女孩，一个默默给他递水的女孩。那个女孩叫阿丹，邻家女孩，瘦瘦弱弱的，扎一头精致的马尾辫，不爱说话，喜欢笑。她俩认识好多年了，从初中开始，就是同桌，小苏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个默默跟在他身边，替他整理书桌，帮她抄作业的小跟班了。而阿丹似乎也甘愿站在小苏的身后，不言不语，而我也一直以为阿丹会一直站在他身后。

小苏和人吵过一次架，理由记不清了，要打起来的时候，阿丹冲了出去，挡在他面前，把他拽回了教室。打那以后，无论多么愤怒，小苏再也没和谁争吵过。

可关于在一起，她俩从来没提过。

日子一点点往前，怂恿她俩在一起的呼声越来越大，可作为当事人的他们完全不上心，任由事态发展。她俩不急，有一人急了，那个人是老班，我们亲爱的班主任，老班多次强调，现在是学习的关键时期，千万不能分心，但看着这对一直腻歪在一起的小年轻，生怕她俩做出点什么事来。于是，在某个晚自习过后，悄悄将这两人叫到办公室，极尽含蓄婉转的询问起她俩这些问题，理所当然莫，这两人当场否认。老班无可奈何，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痛陈利弊，然后将他们放走。

班主任没想到，他的有意阻拦帮这俩人捅破了一层很薄的窗户纸，从办公室回去的路上，小苏见缝插针提出在一起，阿丹也欣然接受。

而那时候的我以为，她们不会分开。

2

人生是公平的，给了你飞翔翅膀的同时也会给你的双手戴上镣铐。

小苏什么都好，可他长的很奇怪。不是丑，是奇怪。

高一，我们寝室选室长，一口咬定是他，没别的，仅仅是因为我们的规矩是谁的脸最长，谁做室长。你见过20多厘米长，8厘米宽的脸吗？重点是他还瘦，181的身高，不足55公斤，脱光之后只见根根肋骨，曾经禁毒教育里瘦骨嶙峋的染毒人员什么样，他就什么样。我一度和他开玩笑说，他是一头老马修炼成精，变成人形。他也不恼，不知道是真的大度，还是玩笑开多了，不在乎了。

可最让他烦恼的，不是长相，是那个我们望尘莫及的家庭。

小苏的故乡地处中国西南边陲，是党中央记名在册的荒芜之地，虽说家境富裕的他不必为衣食担忧，可生活在这种环境下难免有些习惯不能免俗。每年8月底，一个从小接受共产主义教育，有知识有文化的无神论者被迫参加迷信活动，他曾也据理力争，只是他的父亲，一个沉默寡言却如岩石般坚毅的彝族汉子，用最古老的方式，饿其体肤，迫使这个知识分子放弃原则以身事权贵。

这样的事常有发生，因此小苏热爱学校，不想回家。

可小苏有个姐姐，我更愿意称那个女人为他的二妈，二妈是我们的直系学姐，根正苗红，最是看不惯我们这群小学弟非法聚会，游手好闲。所以每每小苏借故开学，想多要点生活费，或是借故晚自习，想晚点回家，他二妈总会跳出来告诉他亲妈，十七岁的他实在搞不懂成年人的爱，所以十七岁笔管条直的小苏还是不太听话的小苏。

可即便二妈认真看管小苏，也不敢告诉家里他和阿丹的事。

二妈知道父母作为土生土长的彝族人接受不了小苏女朋友是个汉族女孩子的事实。纸始终包不住火，他的父母最终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与他想象中不一样的是，没有狂风暴雨，他的父母只是很平静的让他在家庭和阿丹间做一个选择。

看着痛苦，压抑的小苏，当年那个毅然站在小苏面前，把他拽回教室的阿丹，主动选择了离开。

这是我第一次看小苏哭，没有撕心裂肺，只是无声的眼泪。

看到这一幕我突然想原谅这个比我优秀的男人。

3

青春这东西好像从未存在过样的，它更像一场梦。醒了，就没了。

他叫小苏，我高中最好的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