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菜园,一派生机。那碧绿可人的黄瓜,身着紫袍的茄子,随风摇曳的韭菜,还有那红如灯笼的辣椒。这一片原生态的景象,惹得我心旌荡漾,不忍离去。而最让我心如波澜的竟是菜园边那个久违的草堆。看着它,我的思绪慢慢回到了过去。
以前,在农村,地头有块空地叫场。每年麦收和秋收之时,场上就会堆满大小不一的草堆,有的像山丘,巍然屹立;有的像房屋,笑对风雨;有的像小丑,帽檐歪在一边;也有的像体态龙钟的老人,弯腰曲背,孤苦伶仃。从草堆的形状,就能判断草堆的主人是不是种田的老手。这些形态各异的草堆,无疑成了孩子们玩乐的天堂。
记得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玩捉迷藏,地点就是场上的草堆。放学后,几个人约好下田割猪草。不等猪草装满草包,我们就迫不及侍地兵分两路。一路负责躲藏,一路负责捉。草堆边,凹洞里,草堆顶,都是藏身之处;或者草堆扒个洞,躲进去,怀里再抱一些草,任凭伙伴怎么找,也别想找到。隐匿者可以坐享其乐,甚至会酣睡其中。直至一觉醒来,发现天黑伙伴们早已回家。
除了捉迷藏,我们还爱玩一种游戏,就是打仗。打仗的地址也是草堆旁,用的武器就地取材:树枝,瓦片,泥巴等。记得小学看过一部电影,叫《洪湖赤卫队》。我演韩英,张三演彭麻天,华二演张副官。我们每个人腰间都别一把纸折的手枪。当张副官一声“冲啊”,我们从草堆顶跃然而下,大家一把揪住彭麻天,用纸枪顶住他的脑袋,直吓得彭麻天两腿发抖,跪地求饶。胜利的我们重新爬上草堆,挥动手中红领巾做成的红旗,囗中高呼:我们胜利了!那场景,至今深深烙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再说件有趣的事。农村人有的草堆堆在屋山头,刚刚打下的稻草里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谷粒。这草堆就成了鸡们的天下。它们嗑嗑拾拾,追追打打,有时就贪图方便,不去主人给它们砌的鸡窝,而在草堆里拨个塘,生蛋。当我们将热乎乎的鸡蛋送到小店换几块糖时,那开心劲别提了。还有,草堆亦是鸟儿们的乐园。在地冻冰封的日子里,它们不约而同飞向草堆,寻觅散落其间的谷粒,或者刨开草堆的根脚,寻找意外的惊喜。那些准备冬眠的小虫,成了鸟儿们的美餐。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它们大快朵颐之时,那些事先做好准备的大哥哥,却张下了一张大网,把那些吃得正忘形的鸟儿,来了个一网打尽。这情形,和鲁迅笔下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有点相似。
乡村的冬天是寒冷的,家人为了取暖,会从草堆里拖出几梱稻草,铺在棉胎下面。有的人家直接用稻草打地铺,那样就不用担心小孩夜里尿床了,因为湿了的稻草第二天扔掉再重新铺上即是。有了稻草,一个冬天就不会寒冷了。碰到下雨天,胶鞋里又湿又冷,这时拽上一把稻草垫于鞋中,脚马上就暖洋洋的了。农闲,农民们用草搓绳卖钱赚点外块;手巧的把麦秸杆编成草帽;稻草编成草捂子;还有稻草可以盖屋,冬暖夏凉;稻草还可编成草帘子,给猪羊舍遮风挡寒;草烧成的灰还是农作物的重要肥料。古语讲,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好的佳肴,没了草永远下不了肚。可见得,那时草堆对一个家庭的重要性。
等到上初中,我开始了懵懵懂懂的爱情。那时约会的地址可没现在人这么浪漫。我们去过的地方除了田间小道,还有就是草堆旁。我们的感情就是在这草堆边升温的。无数个寒冷的夜晚,我俩相约草堆旁,任寒风吹拂,可心如暖阳。至今想起,我们夫妇二人都忍俊不禁。
而今的乡村,家家户户都用上了煤气。地里的秸秆稻草有的弃置于沟渠,有的偷偷放火燃烧,那个视草如宝的年代已一去不复返了。取火做饭无一不用的草堆,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可我对草堆的记忆,却一直没有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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