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少年为全镇人所不齿。

他是战场上的胆小鬼。自小练就一身武技的少年，从入伍起就是最精锐的战士。他拿着普通士兵最高的饷禄，得将军的赏识，受所有同袍的艳羡。他本应为镇子争取荣光，可少年一见血就怂了。

倒也不是没往上冲，只是杀敌不够尽力。五场战役下来，备受瞩目的少年竟未能取任何战功。

少年被逐出军队，回了镇子。他无亲无依，老宅也被人推倒，似是知道理亏，他并未找任何人麻烦，只是默默住在镇边的草屋，过孤苦的生活。

无论什么人，路过少年，总要啐他一口。他时常遍体鳞伤，有镇上的流氓以此吹嘘，说是自己打的，少年也不反驳。镇里有灵猫护佑的传说，少年甚至被禁止参与祭典，理由无外乎说他背义弃祖。

只有那看城门的老兵愿意给少年口饭吃。

参军前一天，是少年的生日，镇里的乡亲曾给他准备了精致的水果蛋糕。如今少年又过生日，得到的只是几片沾了些许黄油的黑麦面包，和一条鱼干。

老兵养了群猫，那些猫倒是谁也不歧视，只是被老兵抢了小鱼干，如今想着法的想从少年裤子上撕下块布。

“为什么总帮我？”少年啃着面包，含糊道。

“我觉得你是个好孩子，”老兵耸耸肩，“人不是非要按照别人的想法活着。你看，虽然你没为镇子争光，但这个世上也因此少了几个破碎的家庭。我上过战场，我懂你。”

“你腿有先天残疾，上不了战场，才被派到这小镇子看门，参军前，我看过镇志。”少年咬了口鱼干，道，“你懂我什么？就你这老骨头，随便来个马匪都能给拆了。呸，什么破玩意儿，太腥了。”

“臭小子，说话真呛人。”老兵有些尴尬，“这不是没来嘛。”

“来了怎么办？”少年冷冷道，“靠你守？还是靠那群猫啊？”

老兵有些恼火：“不然靠你？”

少年转过头去，没说话。

深夜，两月没出现过的马匪又一次出现在了镇前，人比上次多了些。见到少年，为首的马匪一拉缰绳，恶狠狠道：“没完了是吧？”

少年也不说话，直接冲了上去。这是他们第四次相见了。

片刻后，马匪落荒而逃，临走放了下次首领要带大部队来的狠话，少年则遍体鳞伤，蹒跚着回自己的草屋。

“你倒是真挺有种。”老兵出现在草屋门口，从怀里掏出药油，抹在手上，“怎么不跟大家说？”

少年没回答问题，一番挣扎后，还是被老兵揉搓了。那之后，老兵家的餐桌边，多了少年的身影。

第二年春天，老兵死了。少年把他埋在镇外的大树下，老兵养的那些猫在旁边看了会儿，一哄而散。

说巧不巧，当天晚上，久未出现过的马匪，真的让首领带了大部队来。少年依旧冲了上去，却无济于事，马匪冲入镇子，带起一片人仰马翻。

马匪首领踢了踢趴着的少年，啐了一口。

一只瘸腿的黑猫跃上了少年的背，轻轻喵了一声。

少年突然能听懂那些猫言猫语了。那黑猫说的是：“不然靠你？”

成群结队的猫出现在街角檐上，目露凶光。

传说，守卫镇子的英雄，死后会变成灵猫，继续护佑人们。少年小时候，也曾以此作为过目标。

又是一年生日，少年咬了口那似乎由鱼干捏成的蛋糕，望着那瘸腿小猫期待的眼神，强挤出笑容：“太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