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之所以相互敌视,是因为相互害怕;
之所以相互害怕,是因为相互不了解;
之所以相互不了解,是因为相互不能沟通;
之所以相互不能沟通,是因为彼此隔阂。
走的路远了,见的人多了,就越发觉得面对那些遥远的地方和陌生的人,我的不安总是来自于我的无知。就像从没接触过潜水的人,总会放不下固有的执念,觉得潜入海底30米是件多么恐怖又危险的事。
当我逐渐走进、了解它们,才醒悟到偏见是多么擅长把一切与自己不同的东西都隔离开来,不打开内心颔首倾听,我永远也不会见到海底的五彩斑斓,也永远也不会知道宗教带给人类的信仰之光。
伊斯兰教:同一种宗教,同一家人
去印度前,我与伊斯兰教仅有的交集,可能就是兰州拉面。我好像从未踏进过清真寺,但不用去我就知道清真寺里大约是个什么样子,不过就是古兰经、穆斯林、咿咿呀呀的祷告。
拉贾斯坦邦的阿杰梅尔,是印度伊斯兰教的圣地。抱着到此一游去打卡的心态,我们咬牙走过狭窄又堆满垃圾的小巷,在人流和摩托车流中忐忑穿行,只为睹一眼圣殿清真寺。
阿杰梅尔这个圣城,依旧是超越底线的脏乱。好不容易挪到清真寺门口,在地面发黑的入口处被要求脱鞋、存包,熙熙攘攘的人容不得你犹豫,只得皱着眉头光脚踩地,感受着袜子三步两步就会变成乌黑。
令人震惊的是,清真寺里居然也是熙熙攘攘。一进门见到的不是神龛里放着古兰经,而是排排列列的店铺,每一家都卖各式各样的供奉品和生活用品,甚至食物。人来人往的穆斯林们就像逛市场一样,走走停停、挑挑拣拣。
进门的左右两边,各摆着两口大缸,能围上好几十个人在周围,大家往里头丢放供奉品:钱,或是米。有的人把米拆开哗啦啦地倒进去,也有人把整包米丢进去,缸里便是纸钞、米粒和米袋子掺杂在一起。据说,清真寺每天都会为贫穷的穆斯林兄弟免费提供饭食,我们一路猜测该不会用的就是这些米吧?
祷告是清真寺里必有的景象,却也声势浩大地与想象的不同。有人排着队进主殿参拜,更多的人就在殿外的空地上席地而坐,到了特定的时刻,大家甚至围聚在一起唱歌。一个人弹奏着乐器,一个人领唱,在大家的歌声中能听出他们拥有同一种信仰。
原来,在这个大大的清真寺里,他们像一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祷告、吃饭、购买生活用品。
从新闻里,我们总是得知穆斯林有多么可怕,好像动不动就打圣战,仿佛是无法控制愤怒的一个群体。我也抱着保留的态度走入这清真寺,却没想到有源源不断的穆斯林男女腼腆又友好地上前询问,是否可以合影。我裹着一块纱巾,质地特别丝滑,怎么都不能牢固地像穆斯林女人那样包裹在头发上,于是一位笑容可掬的穆斯林阿姨满脸慈爱地为我把纱巾裹了又裹,她一生裹头巾的娴熟,竟真的也把我裹成了一个像样的穆斯林。
在之后的旅途中,我们遇到了更多穆斯林朋友,他们和这位笑容可掬的穆斯林阿姨一块儿被我美好的回忆所收藏。你看,简单的一次举手相助,就轻易地解除了心中的设防。
锡克教:大胡子老头儿也疯狂
我印象中的印度人,总是裹着高高的头巾,留着两撇胡子,好像这才是印度人的经典形象。来到印度才知道,这种装扮是锡克教徒特有的。
“锡克”一词,来源于梵文,意思是“学生、弟子、信徒”,长发、梳子、钢箍、匕首、短裤是锡克教徒的五大信仰标识。奉行祖师崇拜制,视祖师为神的使者,首领和上师被尊称为“古鲁”。因此在锡克教的庙里,看不到任何佛像,他们供奉的是一本叫做《阿底格兰特》的经典。
锡克教是比较新兴的宗教,提倡平等、友爱,强调实干,既反对印度教森严的种姓制度,也不赞成伊斯兰教排斥异教的种种做法,也反对其他宗教的偶像崇拜和歧视妇女。
我一直对大胡子心存戒备,总觉得那是一种极其守旧的形象。去新德里的锡克教庙的时候,我仔细地裹了裹头巾。
在主殿,我们好奇地看着教徒们捧着个小铁盘,进进出出做着他们特有的仪式。面对这个一无所知的宗教,我们总想着多了解一些,于是伸着脖子,观望了很久。或许是两个东方面孔过于引人注目,地毯上坐着修行的一位大胡子老头笑着招呼我们过去。
遇到一位能讲英文的锡克教徒,我们喜出望外,干脆也一屁股坐下问了一连串问题。
“你们可以结婚吗?”“当然啦!”
“你们随时都要带刀?那坐飞机怎么办?”“那只能托运了。”
“听说穷人可以免费在这里住宿吃饭?”“来来来,我带你们吃饭去!”
于是,我们被热情地引进了后院,昏暗的院子里有一些锡克教徒正坐着聊天休息,一见到我们便露出欢迎的笑脸。在最邻近的一个房间,我们用象征性的一卢比(这钱还是大胡子老头给的)换到了一袋白糖、无限量提供的玛莎拉茶和烤面包。面包和茶的味道异常美味!我们厚着脸皮饱吃了一顿点心,锡克教圣人也一直慷慨地不停给我们续餐。
吃完点心,天色已晚。大胡子老头兴奋不减地又把我们引进了后厨。他教了我们一句非常神奇的咒语“Satsriakal Jee”,只要对锡克教徒一念这一句咒语,对方必然眉开眼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你。我们就是凭这句咒语混入了后厨,看到了锡克教是如何为穷人制作饭食的:在堪比巨型澡盆的铁锅里,厨师们用铁锹翻铲着糊状的食物。妇女们流水线一般地揉面、整型,烘烤出一筐筐大饼。
这里真的每天给穷人们提供免费的晚餐!大家就坐在门外等候,等大食堂开门的时候,便分批进去排排席地而坐,志愿者们会依次分发餐盘餐具、各类主食,还有甜品。万万没料到的是,我们居然也在大胡子老头的万般怂恿下,蹭了一顿印度社会主义大食堂。我们和流浪汉们同坐在一个屋檐下,吃着同样的饭食,味道居然还不差。
大胡子老头是一位牧师,负责在他的锡克教庙里唱圣歌、弹圣曲。他兴致勃勃地把我们拉到外面的长廊坐下,面对着一池圣水,接通了一个美国老太太的视频电话。“你们跟她聊聊啊!我天天都和她视频,她是我的好朋友,她过几个月要来住我家呢!”老太太人在美国,我以为她是大胡子老头的学徒,便问:“你也信仰锡克教吗?”对方却回答:“我信仰基督教。但他很善良,你们多跟他学习哦!”
等尬聊到最后大胡子老头与她告别的时候,居然给了她一个大大的飞吻!还说“Love you so much”!哈?原来这是一场印度锡克教与美国基督教的跨国黄昏恋!
然而刚挂了视频的老头儿,居然打开了一个唱歌软件,在前奏的音乐声中不停告诉我们:“你们等着啊,一会儿就要出来一个女人,很多女人都跟我一起唱过歌!”等主旋律响起的时候,我们懂了,不就是软件自带的合唱功能嘛,明明是他找好多女人一起唱歌才对啊!
手机K歌的活动一直持续到无家可归的锡克教徒们在周围打起了地铺,我们最终还是拗不过大胡子老头热情地把我们塞上他的摩托车后座。于是在去地铁站的路上,无数印度人围观着一个大胡子锡克教老头载着俩东方人,三个人把一辆小摩托挤得满满当当。
这段经历虽然滑稽,但让我第一次如此深入地结识了这个宗教,让我从此见到路上的大胡子就心生好感,满怀期待地说出那句咒语“Satsriakal Jee”。
巴哈伊教:在嘻哈版圣歌中祷告
去印度莲花寺的那天,是呆在印度的最后一天了。途中我问这又是哪个宗教的寺庙呢?Steven说:“巴哈伊教。”啥?
巴哈伊教,创立于十九世纪中叶的伊朗,可以说是非常新兴的宗教了。莲花寺,由三层白色大理石包裹,圣洁又不失庄重。
参观前,解说的志愿者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讲述了莲花寺的历史,和入内参观的注意事项。当我们依次进入这朵巨大莲花的时候,惊奇地发现里面空无一柱,也没有任何崇拜物,只有一个小讲台,和光滑地板上的一排排白色大石长椅。人们就坐在长椅上,静静地观察这周围,然后又静静地离开。
莲花寺空无得让人不知所措。整个大厅安安静静地没有一点儿声响,我不知道巴哈伊教信仰的是什么,我也见不到任何想对我们宣扬教义的迹象。于是在出口处,我们抓住了一位愿意向我们解说的志愿者。
“我们相信所有的宗教都是同源的,无论是基督还是佛陀,他们最终都归结为一个神,但我们不知道它具体的形象。”
“我们不用非要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祷告,只要心中有神,随时随地你都能祷告。”
“人类本是一家,即使我们的文化十分多样,但人类团结是世界宗教和政治的最重要问题。”
听罢,我们又返回了莲花寺,返回了那个空无一物的大厅,听了一场长达15分钟的祷告。
不同的人穿着随意,用不同的语言、不同的形式,表达了一首赞歌或赞词。其中那首英文版圣歌最为特别,唱歌者穿着一身休闲运动服,用略带嘻哈的流行语调唱出了一首英文赞歌。
印度教、耆那教、佛教、伊斯兰教、锡克教、巴哈伊教,每一种宗教在印度都曾给过我一段奇遇。它们都带着各自的时代烙印,源于生活,也通过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展现在我的面前。那与我喝茶聊天的耆那教圣人、为我包裹头巾的穆斯林、与我分享生活的锡克教徒,他们每一个都成了我心中对应宗教的化身。
为了找寻永恒的幸福与内心的平静,人们孜孜不倦地寻求真理。在印度这个宗教博物馆里,有的展品宣扬着唯一,有的展品朝圣着经典,有的展品古老又充满禁忌,有的展品年轻又自由洒脱。而在我看来,世界上永恒的东西又有多少?没有永恒的爱情,没有永恒的宗教,没有永恒的宇宙,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
此文首发于公众号『水熊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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