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娟误、聪明误和痴呆误
蒙曼教授的口音很接地气。
听她的唐诗鉴赏课,很容易跟着进入诗歌描绘的情景和氛围。
蒙曼讲的唐代杜荀鹤《春宫怨》诗中,有“早被婵娟误”(被美丽的容貌耽误已久)句,并征引苏轼《洗儿诗》“我被聪明误一生”,来说明在特定情况下,“郎才”与“女貌”都可能会误人生的。
听完课,竟念念不忘苏氏的《洗儿诗》。
于是就查。
洗儿诗
人皆养子望聪明,
我被聪明误一生。
惟愿孩儿愚且鲁,
无灾无难到公卿。
其实,杜诗中的“婵娟误”和苏诗中的“聪明误”,都是在怨,怨怀才不遇,怨所处的令人窒息的环境和命运的坎坷。只不过杜荀鹤是借宫女思春来怨,而苏轼则是借初生儿子的洗礼来怨。
有趣的是,苏诗之后,有历代诗人就《洗儿诗》一再吟哦,有主张隐晦地表达的,有反其义而行之的。虽有不同见解,却也是诗人们的一次隔空小聚,“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不失为一桩雅事——
明代文学家郎瑛记载了杭州瞿存斋写过的一首诗:
自古文章厄命穷,
聪明未必胜愚蒙。
笔端花与胸中锦,
赚得相如四壁空。
郎瑛认为,瞿氏“自慨不露圭角,似过东坡”。是说苏轼诗较为直白,而瞿诗比较隐晦地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同是明代的杨廉却有意与苏轼唱反调:
东坡但愿生儿蠢,
只为聪明自占多。
愧我生平愚且鲁,
生儿哪怕过东坡。
清人褚人获则搬出少陵(杜甫)所云:
有子贤与愚,
何必挂怀抱。
认为这样才较为旷达,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必过于嘀咕。
明末清初文学家钱谦益写《反东坡洗儿诗》,和苏轼一样直抒胸臆,却反其道而行之:
东坡养子怕聪明,
我为痴呆误一生。
但愿生儿狷且巧,
钻天蓦地到公卿。
信可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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