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防城港西湾游泳,潮位达到200cm以上才比较舒服。否则不但海水的水质不太好,且容易碰上水下渔民捕鱼时遗留的木桩。有一次,我就和一棵阴险埋伏的木桩撞了个面对面,它浑身布满了像刀片一般锋利的贝壳残片,幸亏泳镜替我挡了一下,惊魂未定的我停下来查看泳镜时,镜片竟然刮花了。要是我这张老脸直接凑上去,不管皮有多厚,估计都会一塌糊涂的。
查了一下防城港的潮汐表,晚上七点是潮位最高点,达到329cm。和泳友小鱼相约下午5:30在伏波公园汇合。见面后,我希望游到离岸边约一公里的灯塔小岛,登岛后再返回。而小鱼建议沿岸边游一下就好了,理由是一方面太晚了,担心游回来时天黑了;另一方面,怕返程时赶上退潮,海水会把我们带偏离航线。小鱼是本地人,又是每天都来此游泳的资深游友,说话自然有一定的权威性,我该不该听他的呢?犹豫了一下,决定尊重自己的内心想法,否则会留下遗憾的。于是,带着同事赖伟良,把“跟屁虫(救生气囊,还可以装手机等物品)”充好气,向灯塔岛游去。
可能,我们人类的老家是大海,但即便是真的,我们毕竟离开老家太久了,对深邃的大海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有没有鲨鱼会不期而遇,把我的大腿当火腿享用?会不会有海蛇狭路相逢,给我注入点比海洛因还毒的毒品?会不会有不明深海生物,对我们这两个不明物种产生兴趣?最初的几十米,这些念头始终挥之不去。但游出两三百米后,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便荡然无存了,我开始享受这海泳的自由。
多云的天气,云彩捂住了太阳的眼睛,遮住了让我们变黑变老的紫外线。没有泳池的囿限、没有他人的拥挤(赖伟良离我很远,且西湾足够大,容得下我俩),我像大草原上的一匹野马,变换着不同的泳姿撒着欢。不过我还是觉得蛙泳最熟练、最省力,是我的主泳姿。
正肆意地游着,夕阳忽然透过云层的缺口,将几束金线从天庭摔进海里。我有意顺着这水面粼粼的光波向前游,感觉像有人故意将聚光灯照向主角一样神圣。双手不停地划拨被光束染成了金黄的海水,同时,从水底透过泳镜望向天空,光线被海水湿润后,变得更加柔和、温婉;海水被光加持后,变得更加晶莹、梦幻。我想,此时的我和大海,应该是一副卡拉瓦乔笔下的油画,一束顶光宣泄而下,将波澜不惊的海面上的人体和泛起的浪花,凸显的无比鲜亮。
20分钟左右,我们就从侧面接近了小岛。浅岸处的礁石上布满了牡蛎的残壳,非常锋利,上一次没有经验的我脚上就被划出了无数道细小的血口。我们小心翼翼地站稳后,将拖鞋从“跟屁虫”上拿出,穿在脚上,才慢慢得手足并用登上小岛。
岛真是小,东西宽不过三米,南北长也仅十米左右。小岛南高北低,南陡北缓。岛上为红褐色质地较为疏松的岩石。我们环岛一周,没有发现任何动物的踪迹,但有四种植物却顽强地生长着,且集中在岛的北半部。一是覆盖部分岛面的类似巴根草一样的小草,是贴近地面的王者,它们甚至在没顶的海水中一样生存着。一种是小叶榕,确切地说,就一棵,但开枝散叶,占据灌木面积的五分之一。第三种是一种大叶子的灌木,我叫不出名字,但它们占据了岛上高层植被面积的一半以上,是这个岛屿生物的绝对统治者。第四种是一种攀缘植物,爬满了小叶榕和大叶子植物的顶端,开着小白花,邪魅地笑着。喔,其实还有一种典型的海洋植物,红树。但就一棵,而且仅二十厘米高,可以忽略不记了。
之所以叫灯塔小岛,是因为这么个迷你小岛上有一个航标灯塔,塔高十米左右,红白相间,十分醒目。名牌上标注着该灯塔建于2016年,编号为16-008。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测量坐标点,编号为“国家测绘254”。
灯塔和标高点均建在小岛光秃秃的南侧高处。北侧的小岛则缓缓延绵深入海中,堆积着厚厚的贝壳残片。这些贝壳从大海深处一直簇拥到岛上,像贝壳们的坟墓。应该是质地较轻的贝壳随波逐流,被海水带到此处,受小岛阻拦后留下所致。
我忽然想到,离此不远的东兴有一处景点叫“贝丘遗址”,说是史前时期人类吃完贝类,将其壳抛在该处堆积而成的人类遗迹。对比今天小岛上的情景,我对“贝丘遗址”的说法颇为怀疑。一是史前人类数量本来就少,且迁徙频繁,也没资格挑食,食谱丰富,不大可能吃出那么大一个“贝丘”的。二是史前人类不大可能像今天的人们一样,有集中处理垃圾的环保理念,乱扔东西会有城管罚款。吃了贝壳、鱼刺、果核,大概率随手就扔地下了,谁会费劲巴拉地把自家吃过得贝壳集中到村头的垃圾场堆弃呢?极有可能是像这个小岛贝壳冢一样,是海水潮起潮落堆积而成,沧海桑田巨变后,岛屿变成了陆地,自然形成的贝壳冢也便被认定成了“遗址”。
在岛上一番拍照留念后,我们重新下水返程。
没有了来时的陌生恐惧感,我游得更加放肆了。一个快速的自由泳,把赖伟良甩出20多米远。
回程的行进速度好像比来时快多了,感觉还没过瘾,海岸已近在眼前。
岸边一个穿着泳衣、带着跟屁虫的人在向我们挥手。定睛一看,原来是另一位资深的泳友。
我踩着水站起来说:“这么晚了,又准备退潮了,你还要登岛吗?”
他说:“是啊,没关系的。”
说罢,一个轻盈的潜泳,十几米后才露出脑袋。
同样是资深的泳友,一个在一小时前就告诫我们最好不要登岛,而另一个独自一人在落日的余晖中毫不犹豫地游向了大海的深处。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的认知偏差有如此之大呢?可能是小鱼年龄太大的原因吧,我们用20分钟游完的距离,他至少要30分钟。而后来的这位年轻的泳友只需要15分钟。就像小学课本中的寓言故事“小马过河”一样,对于水深问题,松鼠和老牛的答案是完全不同的。而要想知道水相对于自己深不深,必须下河试试。
我很庆幸,今天没有遵从小鱼的意见仅在岸边游,我自己试了,水一点都不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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